楓靈睜開眼睛，外面下著雨，周圍風聲大作，她動也不能動，臥倒在一顆老槐樹的樹洞下。
“咦？哪里來的小野貓？”
“喂，你沒事吧？”清朗的聲音從樹洞外傳過來，少年頂著一頭亂發，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你是誰？”楓靈眼中滿是警惕。
“我是誰？”少年一張臉上寫滿笑意。
“嗯，我就是這顆老槐樹呀！”彼時的槐靈跳脫著說道。他蒼白著一張小臉，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面上卻一派正氣。
“老槐樹？”楓靈美麗的眸子里閃過訝色，她眼睛微微轉了轉，卻是怎么也無法把病怏怏的老槐樹和這個跳脫的少年聯系到一起。
“你也是這山中的精靈吧，我看你修為不深，剛剛修得人形，以后須得注意根基的鞏固！”槐靈笑著說道。
“你放心，這里是我的地盤，以后就由我來保護你了！”他揉了揉亂糟糟的長發，一屁股坐在地上卻眸子清亮。
楓靈恢復了些力氣，她微微抬起頭看向槐靈白皙得有些過頭的小臉，鼻子微微皺了皺。
這個病秧子竟然要來保護我嗎？
……
這里是萬里黑山外圍難得的一片平原，無數生靈在此休養生息，巨大的土蟲翻涌著林木下的塵埃，高懸在天空中的圓月照耀著兩道小小的黑影。
“哥！哪邊！”
兩道黑影在月夜下拼命地奔跑，楓靈抹掉額前的汗水，她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十幾歲的面容上滿是緊張。她不敢回頭，始終在向前奔跑著。
“小妹，走右邊！”
槐靈在她身后，不時地有幾道流光從二人左側穿梭而過，偶爾有幾道流光直直向二人電射而來，但卻幾乎都被槐靈擋下。
“嘶……”
“站住！”有厲喝聲傳來。
然而二人卻帶著小嬰兒很快消失在幾名面色狠戾的部落人視線之中。
“唰唰……”幾道身影很快東張西望地出現在月夜之下，眼中卻滿是急色。
“不好！”
“該死！人呢？”
“那孩子沒死，我們要怎么和首領交待？”
“哼，中了我們的毒箭料他們也走不了！”
幾人面露怒色，再次左右看了看又迅速離開原地。
半個時辰過后，二人總算徹底逃離了那幾人的視線。楓靈微微喘息道:“兄長，上天有好生之德，允許我們草木之靈修行為人。生命何等可貴，那些部落人身為黑山靈長，他們難道不懂得這些，為什么一定要殺掉這個孩子？”
槐靈拔掉右臂上的箭矢，他披著一身枝條坐在地上，調轉氣息，聞聽此言，他低頭看向楓靈，眼中盡管也有疑惑，但他還是溫聲回應道:“大黑山里生靈無數，殺機到處都是，部落人作為其中的一部分，能夠在部落之間做到團結已是難得。”
槐靈看向楓靈道:“當兩個部落發生沖突的時候，似乎勝者大多數都會選擇終結掉敗者部落的血脈之力，楓靈……”
“嗯，哥，我在！”楓靈看著槐靈越發蒼白的臉頰，微微點了點頭。
槐靈仰頭笑了笑，“我們以后會撿到更多這樣的孩子的，他們沒有部落了，部落人不要他們，我們兩個就為他們創造一個部落吧！”
楓靈微微皺眉，“兄長，黑山危機四伏，我們自保尚且難得，如何還要養人族的小孩子？”
“先不要說這些了，我來幫你療傷！”楓靈扶正兄長的身軀，為他注入靈力，槐靈點了點頭。
楓靈想了想，接著猜測說道:“兄長是想要這些孩子們長大后，為我們兩個看管本體嗎？”
“不。”槐靈搖了搖頭，認真看著楓靈說道:“山中歲月悠久，我們兩個修為不算弱，只要不進入內圍，又有那些土蟲相助，已經足以自保了。”
可是我們不進入內圍如何能找到更好的修煉機遇呢？
楓靈眉頭皺得更狠了，她實在是不贊同兄長的想法。
槐靈卻輕聲笑了笑，“小妹。”他揉了揉楓靈的長發說道:“我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想到了初見你的一幕。”
“我？”楓靈眼睛微微睜大，卻聽見槐靈認真說道:“我們無父無母，幾百年來，只有你我二人為伴，這么多年過去，我們才終于修煉有所成。”
“你看這個孩子，他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如果我們將他養大，我們兩個是不是以后也有更多的族人了？”槐靈的眸子里都是笑意和光。
楓靈的心底漏了一拍，但她沒有低下頭，她看著兄長滿是期待的視線，笑著點了點頭。
……
四百年后。
“兄長，三大部落的人不允許我們部落進駐黑山內圍。”楓靈輕聲一嘆，看著越發衰弱的兄長。
她向前一步，抬起握住兄長冰涼的右手，心中的難過險些溢出眼底。
“兄長，我見到那人了！”楓靈低聲道。
槐靈眸子里露出笑意，“小妹，我的病無藥可醫，不必相信他。”
“不，兄長，你相信我一次！”楓靈堅持說道，她看著陪伴他近千年的兄長。
哥，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救你！楓靈攥緊了柔弱的拳頭。
……
光雨從高空中灑下，冰涼的氣息從古槐的樹身上迸射開來，一雙沉睡了三年的眼睛從樹洞內緩緩睜開。
迷惘，難過，苦澀，哀傷，最后是坦然和喜悅。
“小妹！”光雨洋洋灑灑地落在古槐的樹身上，槐靈感受到了楓靈生命中最后的心情。
千年以來的一幕幕涌入眼底，槐靈艱難地從樹洞內走出，幾只巨大的土蟲正蠶食著落于地面的枯葉。過了一會兒，有只土蟲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揚起頭顱詫異地望向這邊。
遠方的紅楓古樹高高的屹立在平原之上，萬千枝條從高空垂落，一如往昔，只是昔日那個小心翼翼跟在他身邊的女孩卻再也看不見蹤跡。
……
云澤之地的邊緣，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山川，大河從高山垂落入山川前的一片萬里平原。
奔騰的大河之水從一座恢宏壯闊的古城前途經而過，與古城相比，大河仿若一根纖細的絲帶般，依偎在巨人的東側，千里蜿蜒。
明月降落而下，晨曦映入眼簾，然而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在古城的街道上陸續走過，城內的許多建筑并不高大，看上去古典卻不失生氣。
百丈高的城門下，盡管城門守衛篩查嚴格，但仍然有絡繹不絕的車馬過客爭先恐后地從城外涌入，少年望著城內的場景，輕輕吸了口氣，他轉身看向孔青，二人從人群中一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