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王紅云她們臨走之前，媒人陳嫂跟蘇家商量說：“下個月初秋換庚帖吧，到時候押三千塊錢。另外兩身衣服和鞋子，叫他們倆逛城買去。行不？”

“行，你看著安排，讓你操心了！”蘇大娘和蘇大嫂一個勁兒點頭應承，把給媒人扯的布料拿出來包好，遞過去。

“咱們住一個村里，操心是應該的，哈哈。等到換完帖子，登記結婚就好說了。”陳嫂看到這門親事十有八九要成功，自己的好處也撈到，心里樂開花。

蘇冬成在旁邊估摸一下費用，心里猛地打了個激靈。滿屋子人在開心地笑，商量以后結婚的事，他的心里卻是另一番滋味。

蘇大嫂看小叔子冬成在聽，以為他沒有意見，便說：“哎，到路上多和她說說話，拉拉呱。”蘇大嫂笑著伸手戳下小叔子的腦袋，低聲叮囑說。“她嫌你話少。你主動點，多說兩句，別怠慢了人家。”

蘇東成和王紅云推著自行車走出門來，幾個小孩嬉笑著攔住去路說，：“新媳婦，新媳婦，拿糖來，快點拿喜糖來。”

王紅云不好意思地站住抿嘴笑。蘇冬成見狀上前說：“閃開，閃開就給你們糖吃。”

小孩子們當真了，呼啦一下子閃到路邊。王紅云見狀騎上車子先走了。

蘇冬成呢，剛想伸腿上車子，一個膽大的孩子近前，笑嘻嘻地拽住車把。他只好從口袋里摸出幾塊糖來扔給他們。

就這樣鬧了好一會兒，蘇冬成才騎上車子，攆新媳婦去。

路邊干活的人也不時抬頭看看村口。“他們是從這里走嗎？”一個婦女歡喜地走到路邊，拿起水壺，一面喝水，一面問在地里干活的另一個女人。

“就是呢！上午從這里過去的。”另一個女人擦著汗，從地里走出來肯定地回答。

“哎，你聽說沒有？大見面給了新媳婦一千塊錢呢？”一個長舌婦抱著一捆草，從玉米地里鉆出來，對拿水壺的女人說。

“啊！咱們結婚那時才一二百，沒想到現在漲到這么多了。”喝水的女人吃驚地說。

“結婚早，后悔了吧。”另一個女人打趣地說。

“哈哈，早結婚晚結婚一個樣。原來東西便宜，現在扯塊布多少錢啊。”喝水的女人放下水壺，坐在路邊說。

高麗云聽見她們幾個嘰嘰喳喳地談論，從棉花地里站起來，沖著小淑的棉花地里，喊：?“小淑姐，冬成哥和他媳婦要從這里走。待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小淑站起身，朝通往村子的路上張望片刻，說：“離著遠，不去了。俺地里棉花上的水杈子都長瘋了，得趕緊掰。”

冬成的媳婦，宋小淑不知道聽到有多少人在說起。自從蘇冬成和王紅云開始相親時，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暗想：這個姑娘的命真好，嫁給蘇冬成，一位尊老愛幼，吃苦耐勞，不搶不盜，百里挑一的好小伙。

她聽說王紅云家里種植蔬菜，每天進城趕集賣菜，回來就侍弄菜地，是個聰明能干的姑娘。心又想：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介紹人也真會撮合，兩個人一開始就同意，看來他們倆有緣分。

宋小淑想到這兒，伸手掰下一個水杈子，忿忿地丟到地上，使勁搖了一下頭，埋怨自己說，不好好干活，胡亂尋思什么呀！

“他們來了。”路邊有人在吆喝說。

只見路邊的楊柳婀娜多姿，斜陽斑駁地照在兩位騎車慢行的男女身上，增添許多浪漫。

“哎，我說怎么越看越面熟呢，王紅云，原來是你呀。”高麗云咋呼著從路邊竄過來，嚇的蘇冬成和王紅云一驚，趕緊停下車子站住。

“高麗云，我正向他打聽你呢，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王紅云高興地迎上前。

她們是初中同學，感情要好。這次相遇格外高興，連蘇冬成的臉色也被感染成如同天邊的一抹朱紅。

記得去年這時，宋小淑在地里干完農活，牽著家里的那頭老牛在夕陽下慢悠悠地回家走路。突然，旁邊跑出一頭牛來，和她家的老牛要爭斗。小淑用力拉她的牛走開，怎奈那牛站著紋絲不動；另頭牛使勁要掙脫被主人拴住的長繩。

看到兩頭牛都雙目圓瞪，互不退讓，氣勢洶洶的樣子，小淑急得渾身是汗。正在她無計可施的重要關頭，蘇冬成扛著鋤頭趕過來，二話沒說，掄起鋤頭把那頭牛趕跑。

小淑沒見過牛和牛打架，但是聽人家說，兩頭牛相斗起來會犄角斷，頭破血流的，場面十分令人恐怖。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能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蘇冬成呢，臉色跟往常一樣平靜，只說了一句，“不用怕，沒事了。牽著回家吧。”

“哎，”高麗云跑過來打斷她的回想，“真沒有想到，冬成哥的對象是我初中同學。”

“嗯，好呀。”小淑象征性地應了一聲，手里不停地上下拾掇棉花上的水杈子。

太陽下山了，天邊出現紅彤彤的云霞。成雙成對的鳥兒飛過天空，落在遠處的樹林里，倦鳥兒在歸巢。余暉盡心地照著這片平坦的土地，和莊稼。天氣不再燥熱，小淑趁著黃昏天涼快，雙手不停地掰棉花上的水杈子。

村邊的路上傳來人聲，歡笑聲，那是干活的人們在回家。他們有的扛著鋤頭，牽著牲畜；有的扛著一筐草，拽著小孩子；有的是兩口子扛著農具，牽著手，在呢喃。

“回家吧，人家都走了。”高麗云臨走不忘喊她一聲。小淑望著棉花地，只是嘴里答應，身子沒動。她干起活來，好像永遠沒有疲倦，日復一日，已成習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花草鋪滿的小徑上走過多少莊稼人的腳步。”夕陽下，傳來麗云的感慨詞句。而宋小淑呢，沒有感慨，只是郁悶，今兒格外的郁悶無語。

小時候，在這條鄉間小路上，晚霞鋪滿天的時候。她和冬成，麗云，還有村里許多孩子，拔豬草回來，一起踢毽子跳繩，翻跟頭做游戲。

那時候笑聲不斷，熱鬧非凡。

如今再看，上學的上學，結婚的結婚，冬成呢，也找上媳婦來了。

天完全黑下來，看不見干活了。宋小淑從棉花地里鉆出來，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向鄉間小路。再不家走，老母親準會站在到村口不停地打聽張望。

于是，宋小淑加快回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