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設(shè)計賣了？”美桃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開門見山地問東方旭。

“你是說五年前的那個？”東方旭一下子倚在自己高大的靠背椅上，換了個十分舒服的姿勢和美桃說話，他指指辦公桌對面的沙發(fā)，“你坐啊，慢慢說。”

“公司沒有批，那這個設(shè)計仍然是我的，你有什么資格自作主張？”美桃十分憤怒。

“我實話實說，你的設(shè)計是在上學的時候做的，學生的作品能賣嗎？即使提交上去也是通不過。”東方旭說。

“你根本沒有提交，卻說沒有通過！你憑什么認為學生的作品不能賣？！”美桃出離憤怒。

“就憑我在服裝行業(yè)打拼的經(jīng)驗！”東方旭說得理直氣壯，“能進市場的設(shè)計師，哪個不是摸爬滾打了好幾年？就憑你？一個沒有拿到畢業(yè)證的大學生，想和他們競爭？不可能的！”

淚水一下子濕了美桃的眼眶：“你看不起學生、看不起我？”

“根本不是這樣，美桃，你不要太敏感了。”東方旭見美桃眼眶紅紅的，連忙解釋，“我只是說出實話。有哪個大賣的系列是在校學生設(shè)計的？有嗎？”

也許現(xiàn)實的確如此，可是當東方旭把血淋淋的現(xiàn)實不加任何偽裝地殘忍地甩到美桃的臉上，美桃仍然覺得難以接受，不是不接受現(xiàn)實，而是不接受東方旭的表達方式。可是東方旭仍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他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你是公司的特例，你知道在服裝訂制圈里，大家都這么說你嗎？’死亡設(shè)計師’！現(xiàn)在，你設(shè)計的服裝像個魔咒，誰訂誰死。”東方旭說。

“都什么年代了，你們信這個，倒不如相信世上有鬼！”美桃恨恨地說。

“我是不信的，你知道我喜歡你的設(shè)計，全公司人都喜歡你的設(shè)計。可是，有時候才華和晉升是兩回事。為了消除你的影響，你需要打破這個魔咒，而把你的設(shè)計盡快推向市場，就是打破魔咒，顯示你的能力的最好方法。你知道，這次冬裝設(shè)計，你沒有通過，這是你入職以來的第一次。我只有把你的這個設(shè)計推向市場。所以，我把你五年前的設(shè)計給賣了，賣給了一家有品味的公司。就是這樣。設(shè)計費、署名都是你的，我知道你現(xiàn)在也需要錢。賣了這個設(shè)計，你不僅有錢拿，還能晉升，這是一舉好幾得的事情。我沒想到，你不僅沒有感謝我，反而來質(zhì)問我。”東方旭臉上顯出十分難過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間，美桃似乎被說動了，她也覺得賣出這個設(shè)計是對的，自己似乎真的需要感謝東方旭。回到工作間，露露拿出一本權(quán)威服裝設(shè)計雜志，封面上的少女裝，就是被東方旭賣掉的那一款！從走廊到休息室，全公司人都在公開或私下里談?wù)撁捞业脑O(shè)計，即使是兩三百元的服裝，其設(shè)計風格也足以讓所有設(shè)計師們膜拜。

“這里就是公司，所有人都在關(guān)注你飛得高不高，沒有人管你累不累。”下班時間到，東方旭準時出現(xiàn)在美桃的工作間門口。

這是自從圖圖生病以后，美桃第一次答應(yīng)和東方旭一起出來。

東方旭帶美桃來到一家地道的法式甜點的咖啡館。

“相信我，在這個深秋的傍晚，只要一小片法式甜點，就可以讓你美麗的笑臉露出微笑。”東方旭看向美桃，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吃甜點讓人心情變好，這是有科學依據(jù)的。”

可是，一想到圖圖，美桃完全笑不出來。

店里光線比較微弱，桌子之間靠得很近，然而桌子很大，倚背也很高，相鄰桌子間的椅背靠在一起，成了天然的隔斷，把各位食客的距離拉開，讓他們待在各自安全的空間里。所有人都用極細小的生意說話。而那些餐具，明亮地可以晃人眼。東方旭自作主張地叫了丹麥什錦點心、羊角面包以及熏黑線鱈魚。

“所有的食物都是低脂。”東方旭幾乎是用耳語呢喃的音量，對美桃說話。

美桃對著桌上小小的面包發(fā)愣，面粉做的面包上撒了一層薄薄的東西，近乎黃色，但和奶油一點都不像，是蛋黃醬又不像蛋黃醬。

“這個地方每天都排隊，如果不是提前兩天預定，你根本找不到好座位。”東方旭端起面前的紅酒杯，輕輕地搖著。穿戴整齊的服務(wù)生殷勤地給他們倒酒。

“提前兩天訂了座位？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一定有空？”美桃疑惑。

“即使沒空，我也能讓你推掉所有的事情，和我一起出來。我有這個能力，不是嗎？”東方旭說。

“我要回去了，有很重要的人在等我。”美桃說著，把放在膝蓋上的方形紙巾放在桌子上，準備離席。

東方旭一下子氣惱了。

“美桃……”東方旭隱忍不發(fā)的樣子，輕聲說，“以前我問你，你追求什么。你說你需要事業(yè)的成功，你要賺錢養(yǎng)活家人……而現(xiàn)在，我這么幫你，你都不領(lǐng)情！陪我吃一頓飯都不肯……”東方旭的表演型人格大爆發(fā)，他一只手支起自己的額頭，難過地輕輕搖頭，然后，他抬起頭來，恨鐵不成鋼地看向美桃，“你知道你為什么不成功嗎？你的原則太多了！你整個人都是內(nèi)斂的、緊張的、你有那么多的條條框框束縛著你，你不愿意嘗試多種可能性，遇到事情你只會逃避，而不敢迎頭而上，去面對它。你真難相處！有時候你需要放棄那些根本無所謂的原則……”

東方旭正在輕聲地發(fā)表演說，忽然一杯紅酒潑到東方旭的臉上，有幾滴紅酒濺到了東方旭的眼睛，這讓他帥氣的臉頓時扭曲了起來。他的面前站著憤怒的美桃，她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

“嘭”地一聲，紅酒杯在地上炸裂，聲音是如此地響亮，以至于咖啡館里所有輕聲細語的人都被嚇得一激靈。美桃把潑完的紅酒杯發(fā)泄似地狠狠地摔在地上。

“去他媽的原則！”美桃大聲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