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那人依舊自顧自地喝著酒，白芷大膽地湊上前，看到果真是謝庭云才長舒一口氣。

“謝公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

“謝公子，你喝酒為何跑那么高？”

……

“謝公子，你若是醉了怎么辦？”白芷站在門檐下面仰著頭，唯恐他聽不見一般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覺得你還是上來比較好。”

謝庭云拿下酒緩緩開口，從來沒覺得她這般聒噪。

“嗯...”

看著白芷有些忸怩的模樣，謝庭云滿頭黑線地指了指旁的梯子。她真以為自己是飛上來的啊。

白芷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坐到他的旁邊，一上來倒是沒話說了。

“怎么？白姑娘不會就是想跟我一塊看風景的吧。”

“啊？哈哈，是啊。今晚月亮真好看，哈哈。”白芷被他問得有些措手不及便開始語不著調。

謝庭云看著她慌亂的樣子不免發笑，將腳下一壇酒遞給了她。說是遞不如說是塞，白芷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就多了一壇酒。

“我哥今晚不會回來。”謝庭云看著有些怔愣的白芷，沒頭沒腦地開口。“所以，你不怕我嗎？”

“為何要怕你？”

“因為我在別人眼里不就是個假少爺真流氓嗎。”謝庭云說完自嘲地笑笑，又猛灌了一口酒。

“不是。”白芷垂下眼瞼看著杯中的酒，細細思慮了一番才小心地開口。

“謝謝你。或許，早該對你說的。”白芷抬起頭一本正經地看著謝庭云，眼里滿是星云。

謝庭云這般被她看著，身體不由得繃直。

“舉手之勞。”

白芷見他酒壇空了忙將懷中那壇打開遞了過去。

“你和你哥哥是，為何爭吵？”

白芷終于忍不住小心地開口問道，可剛說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一個外人是沒資格對這兄弟倆說道的。

果然，謝庭云聽她還是問了出來眉間有些不快。

“對不起，我……”

“你沒猜錯，就是因為我爹。”

白芷驚訝地看著他，許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坦率。

“他想，讓我去參加祭禮，我沒答應。”

“為何？”

謝庭云睨了白芷一眼，神色慢慢恢復平靜。

“你難道不知道嗎？我爹死的時候我人都在香粉閣，街上的孩童都知道我是個不孝子，你非要從我口中聽到才滿意嗎？”

“不是……”

白芷聽了他的話就要反駁，一時間卻腦子空白不知道說些什么。

“你不必解釋，我向來不在乎這些。說便說了，與我何干。”

謝庭云收了目光，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白芷一些。白芷看的真切，那是討厭她的表現。

白芷看著他落寞的身影，突然發覺其實他也是可憐的。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會身不由己。

“我知道。”白芷看著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染上一層失落。

“我也不在乎那些，從小便是。可有些東西不是你不在乎就與你無關的。就像...”白芷頓了一下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就像當初我替我姐姐嫁過來的時候。我本不在乎在哪生活，嫁給一個什么樣的人，可還是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謝庭云看似有些漫不經心，卻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壇子，神色有些復雜。

“我們終究是局內人，看不清自己也逃不脫安排。”

謝庭云轉過頭看著白芷的側臉，溫柔的月光仿佛在她臉上鍍上了銀白色的光，掛在耳邊的發絲隨風掃過她的臉頰，美得有些不可方物。

謝庭云有些感嘆，但片刻便匆忙別過臉，有些慌亂地摸著手中的壇子

“我不覺得你是別人口中的那種人，至少現在不這么認為。”

白芷的這句話仿佛戳進謝庭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一下子便不再掩飾心中的失落，緩緩低下了頭。

“其實，我不恨他...”謝庭云有些艱澀地開口，“我也從來沒恨過他。”

白芷看著謝庭云失意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她剛轉過身要側耳傾聽，謝庭云卻不再開口，抓起酒壇一飲而盡。

“快些下去吧，夜風涼。”

謝庭云背對著白芷站了起來，聲音已經有些虛浮。

見他沒了交談的意思，白芷只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卻見面前的謝庭云腳下無物般直直地向她倒來。

“謝庭云！”

白芷下意識地拖住了他的肩，謝庭云渾身綿軟，濃重的酒氣直撒在白芷耳后。

背上的謝庭云嘟囔著不知在說些什么，仿佛要極力保持清醒般晃了晃自己的頭。

“我…我沒事。”謝庭云用力地抽開身子，卻有極大的慣性拉著他的身子向旁邊倒去。

“誒——！”

白芷情急之下伸手去夠卻抓了個空。一生悶響過后謝庭云徹底安靜了下來。

“謝庭云？”白芷小心翼翼地挪到墻邊朝下看了一眼，謝庭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神色仿佛有些痛苦。

白芷慌忙爬了梯子下來，拍了兩下謝庭云的臉。謝庭云均勻地呼吸著，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摔暈了。

白芷看著他健碩的體格，咬了咬牙，使出蠻力才將他移到肩上，踉踉蹌蹌地把他背進了自己的房間。

白芷揉了揉被壓痛的肩膀，看著床上安靜的謝庭云嘆了口氣。誰都有無奈的時候，更何況背負了這么多。

白芷拉過床邊的被子輕輕地蓋在謝庭云身上，剛要離開卻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娘！別走！別走……”

白芷停住了腳步，轉身便看見謝庭云眉頭緊鎖，額間滿是薄汗。他慌亂地搖著頭，像是做了極痛苦的夢。

白芷使出全身力氣想抽回手，不想謝庭云力氣越來越大，白芷被抓的吃痛，只得順著他的力又倚到了床邊。

她有些猶豫地上前湊了湊，想要聽清謝庭云的囈語。

“娘，別走！別丟下我，求你……”

白芷有些心疼地看著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似乎想要撫平他緊皺的眉。

謝庭云抓著她的手又收了力度，白芷只得往前靠了靠。奇跡般的是，謝庭云竟真的在她的安撫下慢慢平靜下來，好一會兒終于沉沉地睡去。

白芷用袖口替他擦去額頭的汗，將被子拉好想要離開，卻發覺睡著的謝庭云手并未松勁。

睡著的謝庭云更像個孩子那般乖順，全然沒有棱角。

白芷一有離開的動作，謝庭云的力度就大一些。無奈下，白芷只好任由他攥著手，趴在床邊也安穩地睡去。

月光東移，透過門窗撒在兩人身上，仿佛溫柔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