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楚云仍擦著似乎永遠流不盡的血淚，語氣焦急卻充滿歡喜：“孩子呢？”

暮云手捧云紗，震驚地看看她，又望向我。

“暮云？”似乎察覺到氣氛異樣，楚云咬牙用雙指點了太陽穴，血淚不再流了，可鮮血如改道般，從雙耳噴涌而出。

費力睜開雙眼，她看著暮云半蹲的身子一動不動，伸出的雙手還呈遞出的姿勢，捧著的云紗里卻空無一物。

“孩子呢？”她喃喃道，環視著眾人。

眾人不敢觸及她熱切的目光，紛紛低頭，默不作聲。

“我方才明明聽到他的啼哭，孩子呢？”無人回話，無人忍心告訴她真相，她轉向我，直直地望著我，神情悲切：“少主？”

我雙目噙淚，緊咬下唇，想了半日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孩兒天賦異稟，頑劣異常。一降生便不得安生，方才跳出云紗，圍著你跑了三圈，給你磕了頭，跑出去玩了罷。”

她細細端詳著，雙目專注地看著我的嘴，看了半日，方才回神，重復道：“跑了？”

我點點頭。

她偏頭望向殿外，費力起身，挪到窗前，殿外墨云壓頂，恍如末日，一束金光自歸兮殿緩緩收入云中。

瞧了半日，她驀然笑道：“我方才也感覺有人圍著我，還圍了三圈。原來是他呀？”

“暮云，他是男是女？”她緩緩轉身，自言自語，兀自笑道：“如此頑劣，想必是個男娃罷。”

眾人不忍拆穿，見她笑意盈盈，只得垂首低眉，避開她的眼神。有些多情的仙婢，已然忍不住啜泣起來。

“少主，我的孩兒，”楚云恍若未聞，一臉好奇地笑問：“長得如何？”

我在袖中攥緊了手，生生將指甲嵌入掌中，方才忍住嚎哭，喉頭卻凝滯一團。

運氣半日，方才能沖破阻滯，我勉力回笑道：“小公子長相俊美，像極了你！”

她細細品味了一番，又笑道：“如此，我倒不用擔憂他日后找不著媳婦。”

我又點點頭，嘗到嘴角微咸。我慌忙別轉頭，再無法強顏歡笑。

她猛然肅然起身，整理了衣襟，恭恭敬敬地朝我跪拜，三稽首后，笑道：“少主心善，不忍奴婢傷心。奴婢先前言語冒犯，少主不計前嫌，出手相助，奴婢感激不盡！”

我心中悲慟，只點點頭，也無力去扶她，任她動作。

她轉向凌云等人，拜了一拜：“楚云任性，一路走來，給姐妹們添了不少麻煩，在此謝過！”

再轉向周圍的白衣仙婢，三拜：“楚云來自扶風殿，原非昆侖宮人。姐妹們不計身份，出手助我，在此謝過！”

她隨后起身，踱步窗前，凝神半晌，自言自語般：“我知四界不能通婚，我知我違反天道，不得好死。我曾不信命，不信天，如今受盡苦楚，卻還是未能看孩兒一眼。我兒何錯之有，竟一降生便要灰飛煙滅？有錯的是我，為何讓我兒受此折磨？天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天？你錯勘賢愚，無情冷酷，憑甚么要受四界朝拜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