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顧垂眸口不擇言地發牢騷，不意額頭一疼，師父縮回了彈我額頭的中指，又扯了扯我的耳朵，笑罵道：“先前怎未發現，你這張嘴竟如此伶俐！”

我撇了撇嘴，扔給他一個白眼。

“這丫頭，向來如此！”大椿爺爺冷不丁冒了一句。

說這話，貌似他與我相熟已久似的。我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他與冥哥哥素來交好，便趕緊收起翻了一半的白眼。

冥哥哥的好友，萬萬不能得罪，還得好生侍奉。

“大椿爺爺教訓的是。”我雙肩自然下垂，交握胸前，畢恭畢敬：“白練下次絕不再犯。”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的耳朵又被輕輕扯了扯，師父笑罵道：“你以為我是擔憂青冥失了顏面才那般說辭，是么？”

我不置可否，算是默認。

“且不提其他，單論洛齊。他為你重傷至此，若得知你莽撞行事，想必將隨后跟你同去。屆時，恐怕青木香尚未采集到，他已被你折騰得神識盡毀了。”

聞言，我竟無言以對。若我自身不夠強大，屆時洛齊又濫用分魂之術救我，那所謂青木香，不是救命藥，卻是催命符。

“丫頭，回昆侖宮去罷。想想姑逢山，冥靈小子必定也不愿見你如此涉險。”大椿爺爺一把推開棋盤，起身正色道。

昆侖宮議事殿名為守正殿，一聽殿名便覺得格局壯闊，正氣浩蕩，苛守典則。

我素來對仙界沒有太大好奇，對眾人矚目的仙界革新也了無興趣，政事之類的，我更是避之不及，便也從未來過守正殿。今日是第一次來。

此刻殿門緊閉，隱約聽見殿內有多重聲音此起彼伏，似在爭論。昆侖宮素來秩序井然。歸兮殿內，眾仙婢肆意玩鬧，沸反盈天，歸兮殿外，眾人卻甚少大聲喧嘩，爭執不休，不知現下發生何事。

我疑慮重重，轉首間，卻見兩位守門神將鐵柱一般矗立，并無異樣，不知是耳力太弱還是早已習以為常。

在殿門杵了不久，便見守正殿側門出來一位白衣仙婢。

我識得她，是父君殿內的清霜姐姐。她原是天帝近侍，因父君功勛卓著，而將其賜予昆侖宮。父君素來淡泊，對身外物不屑一顧，單單嗜茶。而清霜烹得一手好茶，仙界眾仙翹首以盼，以能喝得她親手熱烹之茶為榮。父君便也卻之不恭，將其安置于守正殿，命她隨身伺候茶水筆墨，閑暇眾仙聚會時，也讓她獻上拿手好戲，以了眾仙之夙愿。

清霜人如其名，整個人純澈冷清，娉婷而來。她朝我福身行禮后，說神君與眾仙官正在議事，將我引至偏殿靜候。

偏殿不大，布置倒是古色古香，不是文房四寶就是汗牛充棟的藏書，生生將我來時砰砰亂跳七上八下的心，壓抑得有如古潭深淵死水一般。

百無聊賴地拿起一卷書，正看得昏昏欲睡時，一個聲如洪鐘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練兒，今日怎么想起為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