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說吧，今日是怎么回事？”

三兄妹入得書房給請了安，老爺子沒多的一句話，開口便問。

云冰瑯心里一緊，云冰琢則是垂目不語。

“今日之事，原因有很多。”云冰顏似是早有預備，將起因，經過，以及她自己的看法都一五一十說了，無一絲夸大隱瞞，“說到底，不過是帝都中人看碟下菜，同輩傾軋。”

她的話里話外，毫不掩飾云家如今糟糕的局面，聽得云冰瑯直皺眉，正在矛盾的時候，卻聽爺爺忽然點名問他。

“冰瑯，你堂妹可有虛言？”

云冰瑯頓時打起精神，“不曾。”

砰！只見老人一掌敲在書桌上，茶盞跟著碎裂，茶水眼看要灑落卻在緊要關頭停在了空中。

云尚赫指著他，目光嚴厲，“你是我云家本家冰子輩最年長的，就是這么看護幼弟的？談生意就談生意，緣何要避開他？”

青年的身軀陡然一震，云冰瑯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

云冰顏、云冰琢亦然。

三個年輕人，此時都不敢再說一句。

老爺子怒不可遏，一方面他氣自家孩子不爭氣，另一方面，更氣其他家族不將他們云家放在眼里！

“簡直……簡直！此事我非要讓風家給一個說法！咳咳~”

他咳得非常劇烈，三人再不敢憋著，忙叩首而拜，“爺爺息怒！”

老管家走進來給換了新的茶，跟著給老爺子順氣。

“罷了。”云尚赫抬手讓老管家退下，說著走過去將孫子孫女扶起來，“你們都是好孩子，爺爺不怪你們。”

說罷他沉沉嘆了口氣。

幾人同時站起來，云冰琢話少垂眼不語，云冰琢心有余悸。

“爺爺，冰顏有一事相求。”少女說完再次跪在了地上，身姿筆直，“此事請爺爺不必費心，全權交給我來處理！”

她聲音不大，卻格外沉重有力，目光堅定讓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冰顏，你……”

“請爺爺聽孫女說完。”她跪在書桌前，雙手自然垂下，望著老人說道：“今日之事風家理虧，可即便爺爺出手，也不過得到一句口頭的道歉，屆時甚至還會給爺爺留下個以老欺小的名聲……”

眾人同時皺眉，云冰琢忙拉了她一下，“冰顏……”

少女不為所動，繼續道：

“再者今日之事本就是小輩的矛盾，若爺爺出手，恐會令矛盾升級，或會讓云家更加舉步維艱。因此，孫女以為既然是我們的矛盾，那就我們自己解決。我云冰顏此次定要讓帝都中人睜大眼睛看看，到底誰才是笑到最后的！”

聽她一句，所有人都覺得血液仿佛加速了一般，心生澎湃。

只是，說是這般豪言壯語，可要怎么整治眾人卻全無頭緒，一時間都無話可說。

云尚赫不想別的，只覺得自己這個孫女通身志氣不凡，實在滿意，臉上總算有有了些笑意，摸著胡子問道：

“冰顏可有何對策？”

云冰顏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從她的言語表情來看，確實胸有成竹，云尚赫無一絲猶豫，當即拍板，“此時便交由冰顏全權處理，爺爺就等著看結果了！”

這一刻，云冰瑯和云冰琢的眼神同時變得復雜。

他們打算起身告退，臨走時，云冰瑯卻被單獨留了下來。

看著管家在外面關上了門，他心里沒有來一陣發緊，知道今日不會就這么簡單揭過。當爺爺喊了他的名字，他自覺地垂首跪下。

云尚赫坐在上位俯視他，卻不叫他起來，道：

“可知你今日到底錯在哪里？”

云冰瑯的視線在地磚上四處打轉，口中快速道：“孫兒今日真的不是故意不帶上冰玦，實在是他年紀小，不適合……”

“夠了。”老人淡淡地打斷他，言語間透著失望，“你的小心思我懂，可最令我失望的是你的不作為。”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將手邊紙鎮一把砸過去。

“你乃我云家最長的嫡子，幼弟受別人陷害卻未在第一時間出頭，反叫冰顏一個女孩兒與別家對峙，這讓我、讓云家眾人如何不心寒？”

云冰瑯立時紅了眼圈，深深叩首，哽咽道：“孫兒冤枉啊，您沒看見當時堂妹如何強勢，讓孫兒如何插手？”

“所以你被你堂妹的氣勢攝住了，是嗎？”

青年陡然一震，嘴上卻道：“并……并非如此，只是當時各家子弟都在，如果鬧大了……”

這一次話沒說完，他就被隔空一掌掀翻在地，“糊涂！”

云尚赫拍桌而起走到他面前，怒罵道：

“冰顏一個女孩兒尚且知道以自己的姓氏為榮，你怕他一個旁系作甚？即便是他風家本家，你作為我云家后人也不容退縮！”

這一掌扇得云冰瑯臉腫得老高，嘴角鼻翼皆是沁出了血，也讓他清醒過來，開始涕泗橫流。

連忙跪著前行抱住老人的腿，“爺爺，孫兒知錯了！”

云尚赫站立良久，沉沉的嘆了口氣，“罷，罷，怪只怪老頭子我沒能把云家守住，如今也……唉，起來吧。”他將青年扶起來，“我自問未曾偏袒你們兄妹幾個，只管放手去做吧，只要我還在一天，你們便可無懼。”

說完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出去。

人心都是肉長的，云冰瑯作為最大的孩子，最先得到爺爺的寵愛，這一刻看著他花甲之年單薄瘦削的背影心酸如泉涌。忙抹了眼淚，鞠了一躬。

“孫兒日后定當反省，爺爺，保重身體。”隨后轉身離去。

待到門外時，管家將早已準備好的藥膏奉上，讓侍女就這么在院子里給他涂了，才恭送他離去。

云家大房在東，二房在西，大家長的院子正朝南，三方之間是大花園，來來往往這里是必經之處。

云冰瑯神色沉郁地走出拱門，便在花園遇上了久候多時的云冰顏，他第一反應是摸著臉上火辣辣的痛處，有些尷尬。

“堂妹。”

“大堂兄。”

云冰瑯恍然想起，今日早晨時她喊的是大哥。

只是有時一句話都能產生隔閡，要消除卻不知要消耗多少工夫。

“今日之事，抱歉了。”

云冰顏看著他，確實是愧疚的，看樣子爺爺煞費了一番苦心。

“我以為不管形勢如何，至少對外我們云家是一體的。”

想起今日自家庶妹頭上新添的飾面，云冰瑯格外心虛。

云冰顏卻不再看他，只盯著這花園里萬紫千紅爭相斗艷，“我來只是想與大堂兄說一句，世子之位咱們大房、二房各憑本事能者居之，只一條，手足之宜不可廢。”

云冰瑯愣了愣，轉而無奈道：“難怪爺爺說你的性子最像他。”隨后點了點頭，“這個約定我應下了。”

他以為云冰顏是為了保護云冰玦才這樣說的，可實際上，云冰顏只是不想家里撕破臉，因為在她的世界中有一個圈：只有自己和被自己圈定的人，以及，無關緊要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