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從不遠處的亭子那邊傳來一陣具有節奏的腳步聲。

堰低下頭遮住了眼中的失望，果然還是來了嗎？

祭祀阿布拉虔誠的跪拜：“萬能的神啊，我為你引薦太史老祖，淵兮君以及......”

太史老祖說：“扶泱，他叫扶泱。”

先生？聽到這個名字敖清側目，一個雖然身穿粗布短衣，但眉目俊秀，氣度溫雅的少年以及一個也是身穿粗布短衣的面無表情，神色淡然的少年站在太史老祖身邊。

前者是敖清熟悉不已的扶泱，后者應該就是淵兮君了。淵兮君是誰？敖清疑惑，她從來沒有聽任何人提到過他，不過也不奇怪，畢竟在時間的長河里埋葬了那么多人，不知道一個也不足為奇。

當堰看到太史老祖時，眼睛里閃過一絲訝異，但也只是轉瞬即逝，雖然很快但還是被太史老祖看到了，于是他說：“好久不見了我的老朋友，我帶我這兩個小朋友讓你指教指教。”他特別咬重了老朋友這三個字，堰了然的點點頭，說：“既然是老友敘舊，那阿布拉你就先出去吧。”

阿布拉走后，太史老祖說：“我有辦法讓你自由。”

可堰擺擺手，低頭略有委屈：“也許是我的方式錯了吧，增生他們的貪欲，有因必有果這些就讓我一人承擔吧。”

“要是我當初知道會是這樣，我打死也不會讓你......”

“錯不在你，是我一味的去滿足，一味的給予造成的后果，不怨他人。”

“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太史老祖沉吟半天，神神秘秘道：“我有一個辦法，但是很玄乎——成功率極低但也好過沒有，有什么想法嗎？”

堰抬起了低著的頭，眼中一抹亮色劃過，問：“什么辦法？”

太史老祖湊到他耳邊，字正腔圓的說了兩個字：“轉生！”

堰猶豫，畢竟轉生太玄乎了，轉生后的你還是你嗎？無論是經歷還是身份亦或者是氣質都發生了改變，你真的確信那個人還是你嗎？

太史老祖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留著神識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算了，何必呢？”堰撇過頭，流光溢彩的雙眼里死氣沉沉，但他還是微笑著不想給任何人帶來負面的東西，于是說：“這樣就夠了，我活得也夠久了。夠了，真的足夠了，已經很幸福了。沒有什么可以再要求的了。狼小孩，你看，羲族成為了最強的一族，我也成為了萬人敬仰的神明，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喜歡我的人，這些東西難道還不夠嗎？”

太史老祖暴起扯過堰的衣領，質問道：“所以你就要用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生命去報答他們給你的狗屁幸福嗎？你真的快樂嗎？你有為自己而活著嗎？你有本事你別哭啊！”

堰哽咽著：“才沒哭，眼睛進沙子了——流淚而已。”

有誰能夠永世不朽？親愛的朋友告訴我，什么東西能夠一直存在永遠不消失？敖清到現在都沒有明白羲族為什么會將堰神困住，他不是羲族的神明嗎？那個未曾留名的淵兮君和先生以及太史老祖的事情，到底發生了什么淵兮君會隕落？一個個的疑問筑起了一面名為困惑的屏障。敖清百思不得其解。

太史老祖不想再刺激堰神了，于是柔聲問：“堰，你可知往西一千里地是個什么地方？”

堰：“不知。”

“淵兮告訴堰那里是哪。”

淵兮君望向堰，目光灼灼：“大澤，萬靈降生之地。”又補了一句“我們相遇的地方。”

“那里可以撿到很多小朋友嘞，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走遍大江山川，仗劍天涯？可比你窩在這個地方要有趣得多。”

堰搖頭拒絕：“不必了，這里挺好。”

太史老祖見勸不了，也就罷了，于是說：“那我把扶泱留在這里，若你改了主意便讓他來尋我。”說完問扶泱：“不會怪我擅自幫你做決定吧？”

扶泱答：“自然不會，這里挺好。”太史老祖搖頭，淵兮不愛說話是個沉悶別扭的性子，扶泱又是個無欲無求的性格，感慨道：“扶泱啊，這個性子不知是好是壞，哎！”

扶泱笑說：“老祖，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行了，淵兮咱們走，北荒山那老家伙還等著我去跟他打一架。”太史老祖揚揚手化作一縷青煙走了。

淵兮君拱手：“告辭。”也化作一縷煙隨著太史老祖離開了。

北荒山上，淵兮君問：“老祖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太史老祖反問：“怎么不好？”

淵兮君：“丟下扶泱一個人在那里。”

“玉璞要經過打磨才能成玉。”太史老祖似笑非笑，說：“一會兒那群老家伙的果釀給我留點哈。”

“明白了。”也不知淵兮君明白了為什么讓扶泱一個在那里還是給他留點果釀，淵兮君說：“上次的傷還沒好，你又要喝酒了？”

“誒？”太史老祖委屈巴巴：“果釀而已，淵兮啊，本老祖可沒有喝酒。”

淵兮君板著的臉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試試。”老祖被這笑容嚇著了，急急忙忙說：“不敢不敢，老祖還是不喝了，不喝了。”

扶泱在他們倆走后就坐在亭子里吸收靈氣，敖清坐在他的身邊，心道：為什么先生不愿提起任何關于淵兮君的事情？

“堰神。”扶泱仰頭喚：“您為什么要這么執著于此？他們不是傷害了你嗎？”

堰鏗鏘有力的回答：“因為我是神，是羲族的神。”

“哪怕是現在這樣的結果還要堅持嗎？”扶泱不懂。

“是的，這是一種責任。”堰躺著，映入眼眸的是萬千星輝，他揚起笑容：“三百年前，我還未被囚禁在這里。”

三百年前，鹿廷之戰。

妖族蓄意待發，戰意濃烈，而羲族一片低迷，羲族本來就是愛好和平的種族，現在要去大戰，必然是不會有多高昂的氣勢。

這個時候堰已經有了實體，他在羲族為這次戰爭中出謀劃。老族長已經死了，現在的族長是一個長相凌厲的男人，他很有野心。

堰已經是無數次嘆氣了，他對現任族長安修露說：“族長用聲東擊西的方式，我們也許能夠損失更少。”

族長不贊同他說的，反駁：“堰神，你給加個效果，閃亮亮的那種，可以先忽悠他們一陣，待到他們追來，再殺個回馬槍。這不更好嗎？妖族看似團結實則內部四分五裂，各大勢力盤根交錯，看似堅固實際渙散。”

族長嘲笑似的說：“有您在，我們會贏。對吧？”

堰勉強的笑著：“應該吧。”

這場仗和安修露說的一樣，回馬槍，殺得漂亮！于是，安修露打算在堰身上榨取更多的東西。誰也說不清是堰神的庇佑更有用還是安修露的陰謀更有用。

“堰神，干旱了，我們需要雨。”

“堰神，發大水了，我們需要物質。”

“堰神，要打仗了，我們需要兵器。”

“堰神，我們需要......”

“是是是，”堰神筋疲力盡：“你們要的，我會給。”

堰神看著自己日益透明的身體，什么也不說了，只是滿足著那沒有盡頭的欲望。

敖清算是明白了，原來這樣。永無止境的貪念毀了一切，堰神需要信仰，而不是欲望。他的力量來源是純潔的信任，而不是充滿的欲望的貪念。

直到有一天，他終于失去了自由，因為羲族需要更多更多。

堰眼角溢出了淚水，他深深的愛著羲族，但羲族卻狠狠地傷害了他，他微笑著說：“這可能就是對我的懲罰吧？”

“不！不是這樣的！”先生說：“您很好，羲族人也很好，只是他們不知道應該怎么對待您罷了。”

“呵呵，”堰抹去淚水，“沒意義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扶泱看著堰已經透明的身體也不住的流淚。他正在見證一個神明的消失，怎么能夠不心疼？

堰化作星星點點的光消失了，飽含淚水的眼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沉寂溫和的眼睛，亦如最初敖清看到的那樣，敖清想，他終于得到了屬于自己的自由，那一刻應該很幸福吧？

隨著堰的消失，世界也開始崩塌，一點點的化作天邊的星辰。

她醒了。揉著發疼的腦袋，對于身處何地完全一片茫然，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睛里的淚水模糊了一切，喃喃道：“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