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兩條眉毛幾乎扭在一處，被市井求生技能滿級的秋葉安排的明明白白。

練習討價還價的原因，與苗小天臨行前的談話有關，它現今還記得當時苗小天賊兮兮地伸出小爪子向它招手。實際上，一戰之后不僅是苗小天，她也隱隱感覺自己悟到了臨門破鏡的門檻，雖然只是一絲的感悟，卻也有可能成為自己邁入二重天的契機。沒有問過自己的意思，突兀地安排自己帶著黃有智外出，它冷不丁地還覺得是苗小天這只賊貓咪是想重新奪回武力第一的寶座。

不過接下來一柱香的功夫，苗小天把玄月、圖浪、黃有智及柳圓叫到一處說明了原因，還說服了在場所有妖。

當時情形時這樣的：苗小天仍是人立而起，一對眼睛微微瞇著一些，顯得更為深邃，雙手背后，一副學究做派，對著四妖逐一打開了話匣子。

它先是從柳圓說起。柳樹壽數本就悠久綿長，普通的柳樹中都能出一二個“千年柳樹王”，柳圓作為修煉成人型的樹妖，自然不用擔心壽命問題。但是，妖族種族數之不盡，每個種族的壽數、資質各有不同，瓶頸期和能力上限差距也極大。以柳樹精為例，雖然壽數悠長，但資質實屬下下乘，遠遠低于飛禽走獸妖。是故，雖然妖族地界不似傳說中人族地界那樣滿是些鋼筋水泥混凝土，放眼看去盡是自然風光，但草木山石所修精怪依舊很難在整個妖族中形成大氣候。

柳圓今年年齡已兩百有余，其實她只比陸鳴人小個幾十歲，但妖族并非按年齡論資排輩，而是依照年齡和實力等比例擴散，比如：按照規矩，213歲的柳圓見到了93歲的老倉鼠妖，也得畢恭畢敬的叫一聲前輩您好。鹿族在妖族享有“長生鹿”的美名，鹿族雖然多為輔助妖，但它們壽命悠長，資質卓越，整個妖族有十好幾個像模像樣的龐大鹿妖族群。陸鳴人雖不是大家族出身，但資質上乘，輕松越過了二重天門檻，如不是種了陰陽毒，將來當上妖王也未可知。

苗小天直接點題言明，以柳圓現今的水準，如果不經歷奇妄異事、不獲得天材地寶，不采補草木精華，起碼得再熬上兩百年才能修成大妖，到時候陸鳴人的尸骨都化成灰了。破題之舉，全倚仗玄月此次行動。如果玄月、秋葉等妖能在競拍烈火蜘蛛精妖丹的同時發現一些對樹木精怪修煉有所助力的天材地寶，柳圓還是能夠在挽救陸鳴人的行動中出一份力的。至于柳圓想要參與玄月的此次行動，苗小天也作了解釋。

柳圓的蟹鉗攻擊也更偏向于暗殺和突擊，又因為她的速度是極其致命的短板，必須要有隊友不斷保護她，所以在側面對抗和有序撤退上發揮作用不大，如果她的速度能夠提升，倒還可以帶上她，但現在卻是不行，因為唯一一名輔助妖秋葉需要護住小金。小金擅長的是列陣，雖然耐力不算突出，但是很適合打埋伏戰和掩護隊友撤退。更何況，一個小金的出場，已經讓玄月隊伍的變數容納度達到頂峰，苗小天絕不會讓隊伍中的不可控因素從一變為二。

“有時候幫助朋友的心意不僅僅是站起身來，還是駐足停留，柳圓，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相信玄月，相信她能給你帶回足夠三個月內破入二重天的希望之種。”

柳圓心情平復，落寞離開，苗小天的話是她一直不愿去面對的事實，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

柳圓走后，苗小天自顧自地嘟囔起來。

在妖族學堂讀書時，曾簡要學過人類道家著作《崆峒問答》，其中有言：“人之假造為妖，物之性靈為精，人魂不散為鬼。天地乖氣，忽有非常為怪，神靈不正為邪，人心癲迷為魔，偏向異端為外道。”其大概要意是說妖是由人造或者人化成的。到了現今，其稱呼有了新變化，凡山石草木飛禽走獸皆可稱之為妖。造成這一變化原因有二：

一是因人類著此著作之時，離人宗早已橫空出世，將世界分為人界與妖界，此后偶有邪妖降臨人間或是善妖回人間報恩，人類也只是管中窺豹的了解一番。是故，那時候的人類對妖的了解已不夠深入。

二是因山石草木飛禽走獸早已發現了成仙的大捷徑——修人身。經過幾千年的驗證發現，妖修成人身帶來的不僅是對天道感悟的變化，還帶來了人類的審美、想法、價值觀。拿相愛舉例，生活中也有未化形的妖之間跨越種族的愛，幾乎是萬分之一的概率，比如說獅子和老虎、貓與狗等等，但這只是同一個量級的妖之間才會發生的事情，你絕看不到一只螞蟻跟一只大象談戀愛。試想，邁個步子就能踩死成堆兒成堆兒螞蟻的大象，又怎會關心螞蟻的想法？但修成了人身后，妖的審美產生了劇烈變化，大家都成了人身，都以人類審美為擇偶標準，這就出現了許許多多諸如：大象愛上螞蟻、山貓愛上錦毛鼠、白蛇愛上俏書生.....等愛情故事。這其中有很多人妖情未了的故事至今仍在人類世界傳唱，此事不提。

也有一些妖堅持認為妖并未被化形成人所影響，它們把單戀某件事物稱之為愛，舉例為：狗妖愛上白骨精。為反駁這一論斷，某先知大能曾拿一個妖族小妖們都耳聞則誦的傳說舉例。該傳說大概是講一只帥氣富有的月兔妖，因為投胎投的好啥都不缺，就是缺愛，到了適齡年紀，家人給它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相親，有聲音曼妙的黃鶯，有長袖善舞的雪山狐，有家學淵源的美鹿......他都沒看上，還嫌家人多管閑事搬出了家。但它依舊富有，因為它還有一座專屬于自己的城堡。后來月兔妖愛上了一只帶刺的玫瑰，愛到覺得那玫瑰上的刺都是性感的，每天都要摸一摸玫瑰，被扎的滿手是血還樂此不疲。玫瑰在王子的悉心照料下成精，誰料到這玫瑰妖壞得很，沒過幾天就把月兔家中洗劫一空，還偷來房契、地契賤賣給了隔壁村老王，卷錢跟一只黃鶴精跑了。月兔王子對玫瑰的愛深沉而露骨，但這只能算作單戀，絕情的玫瑰妖一點兒也不關心月兔的死活，這怎么能叫做愛？相愛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相互喜歡。

后來，妖們把月兔的這種行為稱做舔狗行徑，從此流傳一句俗語——舔狗不得房子。

如此說來，妖因為修了人身，其行為才變得更有人味兒，稱謂從“精”改為“妖”并無不妥。

說到這，苗小天抬頭望向在場三妖，道：“各位聽我說了這么多，有啥想法沒有？”

“難道是不能當舔狗？”黃有智道。

玄月道：“你這個講法太刁鉆，想說什么不妨直說。”

“我猜你是想勸我和黃有智盡早化身成人。”隔了有一會兒，圖浪的聲音傳來，一臉風輕云淡，頭上的一對兔子耳朵卻像打結一般扭在一起。

“...我的好兄弟，真虧你能想的到這一點。”苗小天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

玄月看在眼中，也不言語，化形成人，是圖浪抗拒提及的事。望月一族平均資質本就不高，哪怕是具備族長血脈，圖浪的資質也超不過瓶頸。凡妖族皆有資質瓶頸，黃有智在黃牛族中算是個天才，假設黃有智的資質是10，那么黃牛族的資質瓶頸應是14，而圖浪的資質基本等于半個黃有智。這一資質瓶頸可以通過化形成人打破。但是化形太早就會導致基礎不實，肉身脆弱，比如石冠，二重天虛元境巔峰身體強度竟與黃有智相當。見過了石冠的弱小，圖浪對那種未來心生懼意，它明明已經到了不化形就再難進步的尷尬境地，卻依舊保持妖身，希望能夠把基礎夯得更實些。

今天苗小天就要打破圖浪心中的畏懼，它半點不提化形成人，打了半天的擦邊球，就是為了讓圖浪自己把這件事說出口。

苗小天道：“正是如此。妖一旦化形成人，就會迎來一個新的開始，它會逐步接納人類的價值觀，在這個過程中，它會有人類身上的惡，也會悟到人類身上的善，但我認為這個開始還應當想的再遠一些。化形成人，是真正踏上感悟天地大道征途的開始，是擊水三千里遏制那些神獸血脈張揚跋扈毫不用功的妖的開始，也是掃清畏懼邁出那一步的開始。一代名妖李青牛說的確實對，越晚化形其基礎越深厚，但是他的理論是冷冰冰的，就連他理論的證實，都源于一場兄弟之間的相殘，也許它的理論，并不適合部分弱小妖族。”

圖浪被苗小天繞來繞去有些摸不到頭腦，苗小天的勸阻話語全不像其他妖，三句不離你資質差就該早化形，它問道：“小天，你究竟想說什么？”

苗小天道：“我是說，既然化形成人是一場新的開始，那你就化成人身再補短板就是了。比如說那個石冠，以它詭異的搏擊技巧和玄之又玄的演繹能力，照樣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你大可不必像他那樣劍走偏鋒，直接錘煉肉體就可以了，這一次，咱們錘煉人類肉體。”

圖浪心中像是有一團火燒起來了，它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錘煉人身，這它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有了朋友的支持，這句話就變得沉重了些，有了足夠的分量，能夠承載希望。是啊，自己是除了逃命之外什么都差的兔子，還錘煉個毛的妖化真身，直接錘煉人身就可以了。擺脫資質限制，沖破瓶頸阻礙，走一條只屬于自己的路！

其實不只是圖浪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由于太過激動，苗小天等三妖均聽到了。苗小天心中長舒一口氣，它知道圖浪的信念已然明確。

苗小天轉頭看向玄月，說道：“玄月，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你應該也有所感悟，近期就能突破二重天了。”

“不錯。”玄月兩只前爪左右抱膀，等著苗小天如何說服自己。

苗小天似是看出了玄月心思，笑道：“玄月，你是我們四妖之中資質最好的妖，論修煉刻苦不在圖浪之下，我想說的是，你值得更好的。”

“這是什么意思？”玄月兩只大眼精眨巴眨巴，歪了一下頭。

“你們一族，除卻體術、神通之外，擅操控疾風、寒冰、流水等妖術克敵。你姐姐獵星妖王的九星妖術——星河列陣就屬于及其珍稀強大的水系妖術，以她的妖王實力，怕是能夠水淹九疊山了。你常說將來一定要掌控與之匹敵的冰系妖術，專門克制你那傲慢姐姐。但是，你的天賦神通中的光眼與冰系一點搭不上邊，倒是你的神速和風屬性接近。妖術也有相融相斥之說，一重天到二重天是一個夯實基礎的關鍵時期，你若想將來發揮冰系妖術，現在就得服用冰系天材地寶洗髓伐脈。

自我們離家以來，精誠團結，共積攢了八十三萬靈石，留下十萬應急，留下十萬置業，余下六十三萬靈石，就全托付給你，是用風系的天材地寶錘筋鍛骨？還是用冰系的天材地寶洗髓伐脈？你未來的路怎樣去走，自己決定。作為饒頭，這次行動，你不僅要拍下烈火蜘蛛精妖丹或是備選妖丹，購到柳圓修煉有益的草木精華，還要買齊我、圖浪、黃有智、小金、秋葉沖擊二重天必備的丹藥、器具。”

頓了頓，苗小天貓鼻子不斷抽動，一副吝嗇鬼的模樣，說道：“對了，你嗅覺敏銳遠超其他同級妖，這事也只能你來干，咱們在這方面畢竟還是外行，這可都是咱的血汗錢，花的時候小心些。”

玄月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