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凱正在大會議室里和幾個設計師討論什么，手里舉著兩幅作品，然后拿起記號筆走到玻璃邊上正要寫東西，忽然看到許知恩站在那里，停下了手中的筆。

“你怎么來了？”他從房間里走出來，驚喜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我…張晶拉我來陪她加班，我就來啦，”張晶瞪了她一眼，許知恩只當沒看見：“誒，你這么剝削我朋友可不行啊。”

“還有…你的身體…好些了嗎？”她又磨磨蹭蹭地補充了一句。

王澤凱微笑：“早就好了?！?

這時一個小女生走過來哭哭啼啼地說道：“澤凱哥，昨天熬通宵做出來的LOGO對方還是不滿意，怎么辦…”

“你等我這邊討論完就來幫你看?！蓖鯘蓜P溫和地說。

“為什么？”許知恩在旁突然問道。

“什么？”王澤凱露出不解地表情。

“這是她的case為什么要你幫他看？”她又問。

“哦，”王澤凱說：“她是我們這里新來的實習生，剛畢業(yè)沒有什么經(jīng)驗，偏偏這個項目的客戶又…所以…”

“實習生算什么理由，”許知恩將她手上的冊子拿過來翻了幾頁，問道：“客戶為什么不滿意？他們想要什么樣的效果？重新設計LOGO的初衷是什么？你有問過嗎？”

那個女孩子咬著嘴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問題，連客戶的需求都沒有搞清楚，不是浪費大家時間嗎？”

王澤凱在旁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知恩…”

她正在氣頭上，都沒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那個小女生“哇”得一下哭著跑了出去。

許知恩：“誒，明明她工作沒做好，她還哭，我還沒哭呢…真是的…”

“蔡琳年紀還小…很多事都不懂…”王澤凱為她辯解道。

“這跟年紀小，是實習生有半毛錢關(guān)系?。窟@是工作最基本的sense好嘛？誒，你們男生是不是特別吃一套，看到女孩子留幾滴眼淚做出一副柔弱的樣子就說不出重話來了？這樣子她還怎么成長嘛…”許知恩跟吃了炮竹似的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

會議室里有人伸出頭說：“凱凱，我們還繼續(xù)嗎？”

“嗯，稍等…”

許知恩說：“你去吧，這個案子你不用擔心了，我?guī)湍憬鉀Q?！?

“你幫我解決？”

“怎么啊，”許知恩用手上的冊子拍了他一下說：“我好歹工作那么多年，這點小事還辦不了嗎？”

“對了，”她又說：“你先忙，晚些留點時間我們聊兩句。”

許知恩走到外面的辦公區(qū)，看到那個叫蔡琳的女孩子坐在自己的電腦面前，還在抽泣，嘆了口氣走過去問她：“這個客戶什么時候再要一稿？”

“明，明天?！?

“明天？明天是周日，他們還上班嗎？”

蔡琳說：“那家健身房本來就是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周末更忙生意更好?！?

“哦…也是…不好意思啊，剛剛說話重了一些，職業(yè)病，見諒見諒?！边@么多年她也帶了不少像張晶這樣的新人，太知道這些剛剛從象牙塔里出來，除了上課和考試其他什么都不懂，自尊心還特別強的學生伢子了。

蔡琳張了張嘴，明顯是想叫她阿姨，話一出口卻改成：“姐姐，請問你是哪位？”

嗯，還不算完全孺子不可教，其實大學剛畢業(yè)么也就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叫她阿姨也是可以的。

“我？特聘顧問，”她給自己造了個title，又說：“行了，別改了，早點回家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客戶那里拜訪一下?！?

窗外天色漸暗，許知恩倚在茶水間的桌子上看著窗外出神，張晶已經(jīng)回去了，回去的時候還讓她加油，她這是人道主義援助，加的哪門子的油，真是瞎操心。

“你真的還在呀，我還以為你回去了，不好意思搞得這么晚，”王澤凱走進來：“你在看什么？”

“路燈，你看這路燈明明亮成一片，五彩斑斕，但看上去還是好孤單，就像我們明明生活在一個人口如此繁密的城市里，卻還是一個人?！?

“我不覺得孤單，照亮夜歸人嘛?！?

“但漫漫長夜，可能一個人都等不來?！?

王澤凱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有結(jié)果的，等待本身就是一個很迷人的過程啊?！?

許知恩看著他：“但在事情在開始的時候，都會希望最終會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吧，如果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還會想開始嗎？”

漫長的對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咳咳，說起來你是怎么回事啊，”許知恩打破沉默，變了語氣說：“工作室開到現(xiàn)在，有沒有對資源產(chǎn)出比做統(tǒng)計，一個項目收入多少，成本多少，換算成人力是幾個人多久之內(nèi)必須完成的，難道客戶不滿意，設計師就一直改下去嗎？總該讓他們找找原因吧。你是個好設計師沒錯，但生意就是生意，你是老板，應該有個算計，就你這樣還沒養(yǎng)活別人呢，自己就先累死了。之前都累得病倒了，怎么還不注意…”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王澤凱的臂膀緊緊地抱著她。

“你干嘛啊…”

“就一會兒，就抱一會兒…”

“那你改不改…”

“你有時候嘮叨起來真的很像我媽…”

“誒你說誰像你媽呢，”許知恩踢了一腳他的小腿肚：“我有這么老嗎？”

王澤凱哎喲一聲放開了她，一面還笑個不停。

從蔡琳含混不清的說明里許知恩大致了解，這個客戶呢以為自己花了點錢，就可以裝大爺，不滿工作室只派了個實習生來接他們的案子，故意百般刁難，她聽完之后決定親自上門教他做人。

“麻煩找一下你們負責人。”許知恩敲了敲桌子說。

前臺打量了她幾眼問：“你是...？”

“麥V工作室的?！?

“哦，”那人馬上說：“我們老板去其他門店了，不在?！?

許知恩轉(zhuǎn)身問蔡琳：“提前預約過了嗎？”

蔡琳趕忙點點頭。

“好，”許知恩看著前臺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們就在這里等?！?

她們坐在門口等了沒多久，忽然聽到健身房里傳來一聲尖叫，一個人影應聲倒下，被高速開著的跑步機甩了出去，頓時磕破了頭，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