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切都隨風散開了,對于云牛的死,很快便如同那山間繚繞的云霧,在新的一天到來之際,總會全部散開,以至于讓人們很快忘記。
之后就會和從前一樣,出現了一個耕地用牛很不錯的人,似乎是因為之前一直被云牛壓住了光芒,如今倒是大放異彩了。
潼瑛也不曾去管顧這些,只是看著每一日的天氣,越發的干燥,那些田地邊的草色已經枯黃了,擦了火柴點燃一處,便見著風一吹,將整個地方的枯草都點燃了起來。
關山卻是越發的沉默,似乎是長大了一般,可是問話時,還是最多四個字四個字的回答著,好歹不是那么讓人著急了,倒是讓關四嬸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越發的臨近冬日,終于見著春節的臨近。
對于潼瑛而言,往日是跟著娘親回一趟娘親的娘家,但是如今她該是要自己回一趟娘家了,只是潼家的情況已經如此,她也不必多想,反正過年也是不會去到那里的。
只是看著關四嬸整日在家里磨著豆腐,磨了土豆做一些家用的淀粉,煙熏的臘肉也在烤火的火堆上慢慢的變色。
潼瑛只是感覺到村對面的山上越發的蕭瑟,能看見那些枯黃的顏色幾乎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暗黃的色澤。
直到新年的到來,才讓各處顯得有幾分喜慶的顏色,這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三,潼瑛正在家里拿出了過年時封好紙錢后要寫上的詞本,畢竟是給祖上的人捎的,自然不敢懈怠,倒是見著關四嬸入了堂屋,朝著潼瑛說道:“今日先別急著看這些,倒是去村頭張書記家,預定些春聯,不然今年我們就得用去年的對聯了。”
潼瑛看著關四嬸指著的地方,正是那堂屋外的對聯,潼瑛和上了詞本,這才起身出了門,看去那門口的對聯。
那倒是不是去年的對聯,而是她嫁進關家時,給換上的對聯,那對聯上便寫著,“佳偶天成心意滿,早生貴子喜事成。”
很是飄逸的毛筆字,墨色已經被風吹日曬的有些褪色,那紅色更是被褪去的不少,只有些泛白,看起來更是讓人有些不順眼了。
“這次還是同往年一樣,每個門的大小不一,紅紙我已經裁好了,你拿著紅紙包好,送去了張書記家,到時候在那兒挑些好句子,等到二十八再去取便是了,村里人多,所以得早些,不然輪不到的話,我們今年三十可就沒有對聯了。”
“哦!那我就去。”潼瑛又轉頭看去周邊門上的對聯,倒是沒見著什么感覺,似乎都是那些詞句,不過既然是新年,自然是要迎新,自然不能留下這些舊的東西了。
只是這個張書記家,她倒是不太清楚,雖然應著,卻還是等著關四嬸從里屋拿了裁好的紅紙之后,才問道:“這張書記家在何處啊?”
“村頭,那處有一處學校,學校旁邊有一個小市場,沒有集市熱鬧,但是也有很多好玩好吃的,若是大山要吃,你便隨了他,過年的時間就不要約束了。再過去便是張書記家了,帶著大山一起去吧!”
潼瑛點點頭,這才拉著關山一并朝著村頭去了。
春日里是遠山如黛,而此時整個山都因為枯葉的渲染,成為了昏黃的顏色,柏樹倒是好一些,還能讓整個看出一絲蒼綠的顏色,只可惜到底不如那些紅葉黃葉色澤艷麗,一眼看去,多是看準了那艷麗的紅黃,其他也不過是底層的畫紙罷了。
從關家到村頭也就十來二十分鐘的路程,可是在潼瑛看來,和關山一并行著,多少需要半小時甚至更長。
路上經過水井,他便蹲下來看著那一汪水井里的水,搖搖晃晃,無風無浪,他也能待上好一會兒。
潼瑛若是多說兩句,他便嘟嘟嘴巴,眼神一陣可憐,看的人不好繼續再說,也只得由著他,若是路上遇見了松鼠尋著松果,在樹上攀爬著,他也能一邊鼓掌叫好,一邊興奮的喊著潼瑛一起和他看。
潼瑛多有無奈,去還是陪著他一起,畢竟時間還早,每一日總有那么些時間是偷閑一會兒,見著關山笑的爛漫,潼瑛自然也不想做那嚴厲的壞人。
一路也見得幾位鄉親,是之前打杏子的時候見過的,潼瑛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又繞行過一處池塘,再往上行了三五十步,終于見著那村頭的學校出現在了眼前。
算著日子這一日并不是周末,只聽著學校里有孩子們念讀的聲音,老師的聲音是鏗將有力的,潼瑛自腦中想象著那些學校的教書先生,著了灰布長袍,戴著厚實的眼鏡,手里拿著戒尺和書本。
她眼神看去關山,若是未曾嫁給關山,她心里倒是念叨著希望自己能與誰家的教書先生一起度過余生,閑暇時她便在一旁刺繡,先生便在一旁寫字備課,兩人互不耽誤,或許偶爾會相視一笑,屋外下著小雨,打在芭蕉葉上,滴滴答答,卻是讓人想來一點也不覺得冷清。
只是人人心中都有所想,奈何現實鮮少印證,悲劇和遺憾也往往從這些差別中顯現。
“是潼瑛丫頭啊!”
潼瑛還看著那學校的鐵門關的嚴實,四周的圍墻雖然有些垮塌,但是好在依舊是能攔住那些調皮的孩子,卻是聽著身邊一聲喊,她轉頭看去,倒是見著前幾日云牛大叔的喪事上才見過的田幺姐,穿著大紅的衣裳,笑的一臉的褶子。
“田幺嬸兒,你也是來這兒送紅紙的?”
“可不是嗎?這到了過年的時間了,自然得多上點心,張書記那兒今日還沒幾個人送紅紙過去,若是再多等兩天啊,估計就多了,每年張書記都要回去一趟老家,不然也不會讓大家這么趕,偏偏這對聯去集市買啊,多的是舍不得的人哩,自然都想著讓張書記幫幫忙!”
田幺姐說著,那語氣倒是可愛極了,潼瑛也是笑笑,不再停留準備趕緊去張書記那兒選了好句,趕緊回去,卻是見著田幺姐又說道:“我剛剛還瞧見關家老三了呢!她這么早就回來了,倒是孝順的很。”
潼瑛聽著這話,確實有些不解,只是微微歪著腦袋,看著田幺姐。
田幺姐這才一拍大腿,“哎喲,我給忘了,我說的老三啊,就是大山的三姊,做了赤腳醫生的學徒,這些年也成了赤腳醫生了,可是每年過年的時候都回來,我剛剛看著,出落的是越發的好看了,就是她嫁的姑爺病怏怏的……”
田幺姐倒是有些要繼續嘮嗑的意思,潼瑛卻是著急起來。
說起來這關家的姊姊們,她就見過了二姊,大姊的事情也只是聽說了,三姊更是聞所未聞,如今聽著這話,她心里也是著急,只看著田幺姐一笑,“田幺嬸,我們先去張書記那兒了,你繼續忙著哩!”
田幺姐倒是一笑,還想著繼續說,卻是見著潼瑛拉著關山便快步朝著小店后邊去了,她也無奈,只好也轉身離開了。
潼瑛路過小店,遠遠的便看著那小店外擺著很多的小零食,比起市集上自然是要簡陋的多,可是到底比市集近了不少,何況對于鄉親而言,都還算是些稀奇的東西,自然也讓旁邊學校的孩子們很是喜歡。
不過潼瑛沒關注那些,徑自拉著關山繼續往前走去,倒是見著村頭的衛生室,遠遠的看著里邊一個白發的男人正撕開注射器的外包裝,然后將一只小瓶兒的要抽進針管里。
潼瑛只看了一眼,還沒什么感覺,卻是感覺身側被人稍稍推搡了一下,正是害怕那針頭的關山躲在她身后時推到了她。
她繼續遮擋著關山,這才經過了衛生室,然后便見著一處木門。
紅漆刷過的木板,看著倒是喜慶,往那屋中一瞧,便是一位戴著眼鏡的老先生,披著一件軍綠色大衣,坐在高板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是一疊疊的紅紙,老先生正撅著嘴,手上正研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