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月初二。

扶州城，安波鎮。

安波鎮的安波村。

安波村最著名的就是溫泉，滌垢的溫泉。

冰天雪地，溫泉水噴，如熱鍋啟籠，騰騰云霧，隨風飄搖，其四周草木叢生，青青如畫。

溫泉滌垢亦為扶州八景之一，古跡詩云：似緣污垢滌無因，天開澤國浴凡塵；浮浮蒸氣冬猶夏，采采青流暖且新。

寧可鍋中有放，不讓肚子飽脹。

九天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卻吃得很飽，喝得很脹。

因為他高興，高興的是水泛含龍受過了內傷和外傷后，還是原來的水泛含龍。

還因為他要好好地洗一個澡。

洗澡是最耗體力的。

所以要吃得很飽，喝得很脹。

“你就在外面守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習慣，我這個人最討厭在做兩件事情時旁邊有人，一是吃飯的時候，再就是洗澡的時候！”九天接著說，“還有如果我們同時洗澡，有人來偷襲就麻煩了。”

“我不是想和你說這件事！”水泛含龍手里拿著朱府的請柬說，“我想問的是朱府朱大人十五的宴會我們是去還是不去？”

九天沒有回答，反問道：“那你說呢？”

“我不贊成去！”水泛含龍說。

“說說理由！”九天說。

“五大明王誤解我們，不分青紅皂白地要置我們于死地，七葉一枝花的隨風撫琴人、潤物觀劍人莫名其妙地殺了五大明王，但是最后朱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卻殺了隨風、潤物，我們殺了上官夜雨的左使者鼯鼠，所以上官夜雨一定會找機會替鼯鼠尋仇。”水泛含龍繼續分析道，“既然朱府幫了上官夜雨，那就是官匪勾結，十五那天朱府的宴會也就成了請君入甕的鴻門宴，朱府依八卦設計建筑，入易出難，而且朱府此時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所以赴宴便是兇多吉少！”

“我知道兇多吉少！”九天說，“所以我們才要去！”

水泛含龍沒有明白，反而有些糊涂，“既然你明明知道那就是鴻門宴，兇多吉少，為什么我們還要去？”

“我們若是不去，依朱府的實力，我們的結局會怎樣？”九天問。

“死路一條！”水泛含龍實事求是地說。

“既然不去就是死路一條，去了就有生的希望，為什么不去呢？”九天說。

水泛含龍開始不明白，不過不久他就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九天問。

“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水泛含龍接著說，“我們憑什么能讓高高在上的朱大人放過我們？”

九天哈哈一笑，道：“禮物！一份大禮！”

“禮物？大禮？”水泛含龍驚訝過后問，“什么禮物？什么大禮？”

九天沒有告訴他禮物是什么，只是說：“不和你說了，我先洗澡了，等我洗完澡，給朱大人的禮物就有了！”

殺豬的人總比吃豬肉的人身體要好！

奮斗總是催人上進，而坐享其成只能讓人墮落。

九天此時已經進了溫泉，在自然的熱氣籠罩下已經沒有了蹤跡。

他在洗澡，他在享受。

尤其在冰雪的天氣里泡著溫泉，洗著澡，那更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他這個弱不禁風的男人如何能奮斗，如何能成為一個殺豬的人，誰也不知道，水泛含龍也不知道。

二

九天洗澡的時間可夠長的，整整洗了兩個時辰。

水泛含龍就在那兒耐心地等著。

一個人的耐心不是裝出來的，它絕對是一個人的修養與內涵。

一個能駕馭耐心的人不是一般的人。

九天出浴的時候，水泛含龍就驚訝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做女人，九天這一次比以前的每一次都漂亮。

“又男扮女裝了！”水泛含龍說，“莫非你就是送給朱大人那份神秘的禮物？”

“你的想法真齷齪，朱大人好美色那是路人皆知，但是他總不會喜歡假女人吧！”九天笑著說，因為他知道水泛含龍在和他開玩笑，突然，他的笑戛然而止，因為他感覺到了血雨腥風，看到了溫泉旁邊零落的棺木與鮮血，不禁問道：“剛才有人來過？”

“是！你說對了！”水泛含龍說，“的確有人來過！”

“什么人？”九天問。

“要殺了我和你的人！”水泛含龍繼續說，“具體來說呢，那是一群扛著棺材的人，領頭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聾夫，一個是朦叟！”

“那人呢？”九天問。

“得饒人處且饒人，本想趕他們一走了之，可是他們都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后來為了不打擾你沐浴的雅興，湛盧劍不得不出鞘了。”水泛含龍平心靜氣地說，“結果他們死的死、傷的傷，不得不逃走了，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會卷土重來的！”

九天難以想象驚心動魄的拼殺，怎么就被水泛含龍這樣輕描淡寫了過去，這是替他擔心，“饒人不是癡，癡人不饒人！”

但是九天更知道，這群扛著棺材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惶恐地問道：“你可知道這群扛著棺材人的頭目是誰嗎？”

“不知道！”水泛含龍如實答道。

“棺中人！”九天說，“大名鼎鼎的棺中人，安波的地頭蛇。”

水泛含龍不屑道：“不認識！”

“那我說一個人你肯定認識！”九天說。

“誰？”水泛含龍問。

“上官夜雨！”九天一字一字地說道。

“上官夜雨？”水泛含龍驚訝道，“他和上官夜雨什么關系？”

“鼯鼠是上官夜雨的左使者，而棺中人就是上官夜雨的右使者！”九天說。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水泛含龍嘆息道，“我要對我所做的事，還有所說的話，乃至每一個字負責。”

“是啊，你總該聽說過‘強龍不壓地頭蛇’。”九天肯定地說，“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的！”

“聽過！”水泛含龍道，“而且還聽過‘龍逢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乃在檻阱中，搖尾而求食。”九天嘆息說，“時也，命也，運也！”

“借債的還錢，殺人的償命，凡事終究會有一個該有的結局。”水泛含龍無奈地說。

九天也很無奈，也很沮喪。

可是九天突然笑了，笑得異常開心。

“你怎么能笑出來？”水泛含龍不解地問，“你在笑什么？”

“溫泉滌垢，我是為了更好地男扮女裝去殺春花、秋月、何時了，殺了春花、秋月、何時了就是送給朱大人的最好的禮物，我必須讓他感覺到痛，感覺到心痛，還有驚心的震懾。朱府十五的晚宴當然就是朱大人和上官夜雨設下的鴻門宴，明眼人誰都知道，想演贏鴻門宴這場戲，三個主角缺一不可，除了有大智大勇的劉邦，足智多謀的張良，還得有一個攪局的樊噲，你水泛含龍是大智大勇的劉邦，我九天就是足智多謀的張良，我們還缺一個關鍵的人物，那就是樊噲，《史記》載‘樊噲者，沛人也，以屠狗為事’。歷史上還有個庖丁，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棺中人的監牢里就囚著一個八卦教的重犯，他的名字也叫庖丁，以宰牛為業，他是八卦教的叛徒，沒有殺他那是因為上官夜雨覺得他是個鳳毛麟角的人才，希望他能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再就是因為他和某些特殊的人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能他當初入教就是臥底來的，所以他就是樊噲的最佳人選！救出庖丁，樊噲有了，而且這還是送給上官夜雨的第一份禮物，這個禮物會讓他感覺到痛，感覺到心痛，還有驚心的震懾。”

“但是能從棺中人的監牢里救出八卦教的重犯，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水泛含龍說。

“那就不用你管了！”九天胸有成竹地說。

“那我能幫你做點兒什么？”水泛含龍問。

“當我需要你的時候，用劍活劈了棺中人，這是我送給上官夜雨的第二份大禮！”九天說。

“那我們先給朱大人備禮還是先給上官夜雨備禮？”水泛含龍問。

九天理智地決定道，“鴻門宴沒有樊噲，這場戲就必敗無疑，所以我們要先得到庖丁，而且還要活劈棺中人，這是兩份大禮，所以要先把上官夜雨的禮物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