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寧鳴點點頭，順勢便就靠著門框坐了下去，盛夏的夜晚，房間還帶了點空調未散的冷氣，坐在地上剛剛好。

林沐陽也不知道這聲哦到底是懂了還是不再在意，左右也沒有事情了，想了想便也靠著對面自己房間的門框坐到了地上。

屋子里適應了黑暗，此時窗簾大開，外邊的光透進來，打到人的面上也朦朦朧朧像是渲染了輪廓一般，倒是讓原本應該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都軟和下來。

寧鳴閉上眼睛假寐：“最多一個小時吧，一個小時以后電閘就能扳上去了。今天開幾臺空調，洗衣機什么的同時運作，所以這個電閘受不了。”

半天，林沐陽才理解過來，這是在給他解釋為什么不著急請電工。其實這會兒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反正下都下播了，還能怎么樣。

頂多就是叫胖子去公關唄。

于是，電競大佬也跟著閉上了眼睛：“電閘既然以前也這么跳過，為什么之前不換？”

寧鳴：“用不上，左右家里就那么多電器，下次注意點用就好了。”

“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看你這房子不小，怎么就你一個人住？”林沐陽猜了猜，“家里人去外地了嗎？”

“……”

沒有聲音，林沐陽等了一會才聽見對面的回答：“沒有去外地，只是都不在了。”

黑暗中人的感受總要更敏銳一些，林沐陽不知道現在該不該睜開眼睛，他有點害怕一睜眼便看見眼淚，那應該不是什么好應付的事情。

不過對面的聲音平緩而穩定，對面顯然并沒有想要哭泣的欲望，只是停頓片刻便繼續道：“其實，人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人如果走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說話間，寧鳴輕輕睜開眼，男人仍舊閉著眼睛，甚至閉得更緊了些，生怕會看見什么怪物一樣，不覺好笑：“喂，你眼睛疼？”

“啊？什么？”林沐陽不自覺便瞧過去，剛好對上一雙微笑的眼，皎潔如月，竟都比不上她面上的瓷白，一時間，電競老油條突然詞窮。

寧鳴看住他：“我說得不對嗎？除了生死，還有什么好糾結。”

“對。”林沐陽想點頭，不過只是低下頭，“是沒什么好糾結，只是有的人不懂罷了。”

“小野貓不懂？”

“有的人，表面女裝大佬笑嘻嘻，其實內心早就千瘡百孔MMP了。”林沐陽呵呵一笑，“外人不知道的都道是BNG首發上單光神休長假，實際上……我們基地到現在都沒抓到他人回來。”

“你們正規俱樂部不是應該有合同？他自己跑走不算違約嗎？”

“那也要看原因吧。”空調的冷氣逐漸散去，已經開始有些汗、意，林沐陽伸手將劉海往上抓了一把。

寧鳴想起那天米海的話，便試探地問了一句：“他是不是真的是被粉絲噴得玩不下去了？粉絲們罵得很嚴重嗎？”

“粉絲？隔著網線誰知道罵你的是人是鬼，電競輸了遭噴是沒錯，手殘該被噴。但是，我一直認為，噴和嘲諷一定是有底線的。”

“懂了。”寧鳴點頭。

“懂了？”林沐陽直接笑出來，“其實你覺得電競是毒藥也沒有錯，走上這條路，前途渺茫，稍不留意就是跌落神壇，被萬人踩千人踏。而更多的……連神壇都爬不上便消磨了最好的年華。”

似乎是為了肯定自己，男人還加重了語氣：“難，太難了。”

“后悔嗎？”

“不。”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半晌，寧鳴嘆了口氣：“那個小野貓，需不需要我去勸勸？”

“？？？？你？？？”林沐陽看過去，并不明白這人的提議建設性何在。

寧鳴勾勾唇角：“如果我能幫你們把他勸回來，你能不能放棄米海？”

沉默。

寧鳴：“我想，或許你們該給一個心理學博士一點信任。”

“喔……”林沐陽瞇起眼，嘴里卻并未答應，“我聽說過一句話，叫紙上得來終覺淺。”

“所以準備實踐一下。畢竟只是試試，兩邊都不會少塊肉，如果真的勸回來了，你們不是也很開心？”

“那也不見得。”男人的聲音不是低音炮，是那種少有的男中音，輕快又不失沉著，“BNG要大換血了，你是語文老師對吧，為有源頭活水來應該懂的。”

呵……一言不合還開始拽文了？寧鳴突然發現，這個人還真的是談判桌上的一把好手，滑頭得一批，好話歹話都不會笑納那種。

果然……

“而且說起來我給你提供了一次練兵的機會，應該講條件的是我不是嗎？”

瞧瞧，要臉嗎？還開始反過來要價？

誰都沒有認同誰，兩個人的對峙持續到大門被打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一起進門的還有米海到哪都關不住的嗓門：“哎呦瑪德，你說巧不巧！買個蠟燭都能碰到討厭的人！”

說罷便換了鞋進來，下一秒又開始嚷嚷：“姐！家里有打火機不？我們回來才發現忘買了，家里有嗎？啊？”

安禾石跟著關了門進來，納悶道：“噫，走的時候他們不是在家嗎？怎么沒聲音了？……哎呀媽呀！你你你……你們……你們……你們坐得真別致！”

米海也看見了兩個相對坐在門框邊的人，眼珠子滾了幾圈，八卦之魂開始叫囂，然而不等燃燒，就聽他姐冷聲道：“你好好考慮，反正我不過無聊提一提。”

“我想過了，與其跟舊人過不去，不如還是暢想下未來，未來，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

呦，很硬氣嘛。

寧鳴也不再說，只站了起來，然后扭頭對著邊上的兩個崽子問道：“碰見誰了？”

“儲文略！”米海并沒有忘記咬牙切齒，“竟然還教育我說應該買電筒！湊！勞資非要買蠟燭！偏非就！管得著么他！”

“……”寧鳴想打人，“所以打火機呢？”

安禾石瞪著眼：“家里沒有嗎？”

一分鐘后，廚房里的燃氣灶被撲嗒嗒噠噠地操作了一番，與此同時，兔崽子的聲音帶著驚喜：“姐！咱們開著燃氣灶不就行啦嗎！還怪亮堂的！”

論！有個智障弟弟的生活該多讓人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