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華貴的燈光交相輝映在陸喬身側的車玻璃上，影影綽綽。

照得向她走來的左凌之看不分明，像是行走在這樣的光影里，踏著那些光塵揚起，模糊了他的臉。

‘吧嗒’開門聲響起時，陸喬本隨意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主的縮了一下，她的四肢變得有點僵硬。

“陸小姐。”左凌之的聲音闖入了車里：“能否耽誤你一點時間，哥哥和父親在會場里等你，我們想跟你正式的道個歉。”

“不用了，有什么話，你現在跟我說就行了。”

左凌之看著陸喬的側臉，有點愣神：“我？···你想聽我說？”

語氣在他最后的音節里換為了一種低沉的聲音，帶著那么些曖昧的氣息。

陸喬覺得也許只是自己的錯覺。

見她不答話，左凌之試探性的問道：“我能上車嗎？”

陸喬默不作聲的往旁邊移了一個位置。

身邊是衣物摩擦所傳來的沙沙聲，然后旁邊的位置一重，惹眼的燈光隨著關閉的車門被隔絕在外。

這個空間被封閉起來，鎖住了她和左凌之。

“陸小姐，我很抱歉，今天的招待···”

“這就是你們想出來的官方道歉語句？”

愣了一下，左凌之覺得眼前的陸喬十分古怪，明明在會場上時那般大方得體，怎么現在又有些···蠻橫？

不過這倒跟他調查的結果十分相似了。

陸喬瞥了一眼，正好撞上他沉默的盯著自己，看著他的眼睛，陸喬心里沒來由的緊了一下。

于是回過頭去，不愿再多看他：“我想今天的事情跟他們也沒多大關系吧，難道不應該是你來跟我解釋嗎？”

這些突如其來的毫不避諱的問責，是陸喬準備讓左凌之難堪的手段，上一世他傷害自己如此之深，這一世從一開始她就不想讓他舒服。

體貼大度是給別人看的，你還不配擁有。

“對，是我，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左凌之的話出口，就輪到陸喬愣住了，她準備了一堆嗆他的話，在他直接了當的承認下，現在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只想告訴你，我的本意不是這樣。我只是想給你準備驚喜。”

陸喬挑了挑眉：“驚喜？什么驚喜？你的驚喜是讓我當眾難堪嗎？”

“我只是想讓你注意到我，但很顯然，起了反作用。”

左凌之頹然的像后一靠，劉海搭在他好看的眉眼上，遮下了一片陰影。

“可不這樣，你又怎么會認識我呢？”他輕哼了一下：“你是高高在上的陸家大小姐，我只是個不受寵的私生子，同樣都是左家的，你只會看到我哥，而永遠看不到我。”

左凌之抬眼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陸喬，他的眼神里一絲不甘閃過，然后又被他強壓下去。

“也許這樣說不好，但我只是覺得我哥配不上你。”

順著這句話，陸喬看見了左凌之眼里的溫情，那樣的情真意切，一如往昔。

“你不了解他，他沒你想象的那么好。當然，我明白，現在你也肯定不會看上我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樣讓你平息怒火，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們的見面，不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車內燈光微暗，左凌之斜靠在座椅上，陸喬與他四目相對，兩人間的距離很近，近到陸喬看到那一點點的微光映在他眸子上投下的陰影。

如此誘人的一張臉，如此挑撥心弦的一段話。

左凌之，你真夠可以的。

陸喬忍住了想冷哼的沖動，心里對左凌之幾乎都要升出敬佩之情來。

這都能被他圓回來？

換成是上一世的自己，還說不定又得中招。這話語說不上告白，又像告白。欲擒故縱，要你猜，越猜就越想，越想就越放不下。

多好的一招啊。

只可惜，陸喬已經不是那個陸喬了，她眼里的左凌之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左凌之了。

聽著他撩人的話語，陸喬只覺得惡心。

“哦，你說完了嗎？”

原本迷離的眼神定住了，左凌之有些不明白，哪里出錯了？怎么她不吃這招嗎？

陸喬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冷漠的模樣，讓這車里的空調都似乎降低了幾度。

冷到左凌之都打了個顫。

“如果就是這樣的廢話，就不用跟我說了，下去吧。”

陸喬揮了揮手，轉過身子不再去看左凌之。

站回酒店門前，左凌之腦袋短路一般，自己都不記得是怎么下的車，那種尷尬的氛圍下，他幾乎連呼吸都快呼吸不了。

陸家的賓利帶著囂張的轟鳴聲從他面前駛過，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后車燈的影子。

遠離鬧市區的夜色是幽深的，一如現在陸喬的心情。羞辱左凌之的爽快感如同一針興奮劑，直接打入了她的腦門子里。如果這條路注定黑暗無邊，那也讓她走下去，她愿意就此墜落下去，哪怕粉身碎骨。

陸喬把手伸車窗，指尖按在玻璃上，路燈那一點點的光就這樣出現在她手指的上方。看著光，思索間一個人影出現在她眼前。

露背的長裙，斑駁的紅色。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抓著高跟鞋，沿著路邊上前走著。

“停一下。”

陸喬叫停了車，停在那女人旁邊。

女人也聽到了動靜，轉頭看時正好看到陸喬打開車窗伸出頭來。

怎么這么倒霉，又碰到她。女人這樣想著，翻了個白眼，獨自提上裙子又要走。

“等會，給你這個。”陸喬單手扔出一件外套，女人手忙腳亂的接住了它。

“穿上吧，挺冷的。”說完她又指了指前面：“往那再過一個路口，左邊就能叫到車。”

聽到陸喬的話，女人有些手足無措的抓著外套，愣愣的看著她：“你什么意思？可憐我是吧？用不著我告訴你！”

笑笑，陸喬無所謂的聳聳肩：“放棄他吧，有些人不值得。你的感受我的都明白。”

女人疑惑的皺起眉頭：“什么？”

也沒再多做解釋，陸喬靠回座椅，車窗往上移，她的側臉被陰影一點點的刷上。

就在車窗即將關閉的一剎那，女人突然的上前，抓住了窗框，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糾結，猶豫了下才說道：“喂，我說，你最好也小心點，你已經被人盯上了。”

陸喬瞥眼看向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謝謝你。”

女人有些愣神，眼前陸喬一幅了然于胸的樣子，仿佛她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樣。手放開了車窗，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車窗徹底關上，也把那些紛擾疑惑與陸喬隔絕開來。

我不僅明白，我還親身經歷過，那些比你更深的黑暗。

只是從現在開始，他的好日子到頭了，因為他多了一個形同鬼魅，伴他左右的我。

今天只是一個開始，好戲還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