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鄭小天和袁月趕著馬車過來,最高興的反而不是盧歧川,而是馬立。
馬立一張粗臉興奮得不行,很遠就叫:“鄭大俠,厲害,還真找來了一輛馬車。”
鄭小天心想,你興奮什么?難不成還惦記著怕人力拉車?
盧歧川不但沒有高興,反而心里更加不安:“鄭老板,要不,這車,咱不要了?我覺得我自己走,也能走到京城的。”
鄭小天笑道:“你肯定能走到京城,只是有了這輛車走得更快一點。”
馬立腆著臉說:“有車好啊,這下神醫的行李有地方放了。”
袁月瞄他一眼,馬立立馬不說話了,主動與袁月保持十步外的“安全”距離。
鄭小天將盧歧川、馬立他們安排好,道,“你們四個一道趕著這輛車進京,我就不跟你們一路了。到了京城,盧神醫需要到御醫館報到,你們可以選一個京城最大的客棧等我,這樣我到京城一問,就能找到了。”
袁月立刻炸毛:“鄭小天,我剛才說什么來著?你去哪我跟哪,別想把我拋開,要是你真敢丟下我跑掉……”
說到這兒,袁月停住了。
因為眼前的鄭小天平地不見了。
袁月有點不可置信,幾乎是本能的愣在哪兒。
“你個臭囂天!”袁姑娘破天荒的爆了一句粗口。
但她旋即平靜下來,道:“你們兩個,喂,包括你這個腌臜家伙——馬立,聽好了,按照鄭小天的想法,要我與你們一起送盧神醫去京城,可你們想想,你們三個老爺們兒,我一個女孩子也不方便是吧……”
王斬吱唔道:“敢情鄭小天不是爺兒們?”
袁月喝斥一聲,“那能一樣嗎?”
見王斬噤了聲,緩和道:“盧神醫,我知道你年高德劭,鄭小天一路上沒少照顧你吧,你想啊,這鄭小天目前處理很危險,要是他一個人上路,遇到危險也沒個幫手,我要真丟下他不管,你心里也不落忍是吧。”
她把目光掃向馬立和王斬,馬立裝作沒聽到,沒作聲,主要是怕說錯了遭扁,所以干脆低了頭離得遠遠的,王斬同樣不說話,但心里嘀咕道:“人家需要你幫忙?不添亂就行吧。”
倒是盧歧川開口道:“袁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這個糟老頭子自己走沒問題的,你盡管去找鄭老板,我這兒的事沒問題的。”
袁月點點頭,又向那兩位“宗師”后人警告道:“你們兩個,要是不好好照顧好盧神醫,別說鄭小天不饒你們,就是本姑娘我,也會對你們不客氣的。”她拍拍掛著的劍鞘,“還有,記得見了鄭小天,別說是我自己不想跟你們一起進京的。”
馬立確認自己保持的距離是安全的,才道:“袁姑娘放心走,我們會照顧好盧神醫的。”
心說,你走才好呢,我還等著神醫給我治病呢。
袁月一個閃身,早到了巷尾,再看時,已不見蹤影了。
馬立這才湊到車子前,抓過鞭子,讓盧歧川和王斬坐好,一甩鞭子,道:“走嘍!”
車子徐徐前行,馬立看一眼盧歧川,諂笑道:“神醫,到前邊那藥坊,就可以抓藥了吧。要是神醫的方子真的治好了我的病,你就是我親爹。”
王斬咧了咧嘴,“馬叔,你親爹不是馬奇觀爺爺嗎?咋的,改了?不想找袁基罡報仇了?”
馬斬罵道:“王斬你個龜孫子,笑話你叔還沒笑話夠?要不是你說漏嘴,我能那么招袁姑娘的厭?”
……
酒旗鎮。
接到騾馬市經紀線報,亭長騎上一匹雜色老馬,揚鞭沿鎮西狂奔而去。
運河碼頭,來往客貨船只絡繹不絕。
鄭小天信步走到碼頭邊沿,那里等距離分列著數個重型系船柱,并以不同的形狀將船柱系船的種類分開,有開闊石面的系船柱,由鑄鐵實灌入石,柱體雖銹跡斑駁,但柱孔卻磨得光滑锃亮。這里正停泊著一艘貨船,貨船上堆積著如小山一般的麻袋,十幾個船夫正將貨物一袋袋往岸上搬運。
離鑄鐵船柱不遠的地方,豎立著一塊石質船柱,船柱上雕飾精美。臨柱一側,數株楊柳,枝干裊娜,此時鵝黃嫩吐,柔枝飄蕩。岸上麻石鋪路,一樹梅花,正暗吐粉芳。
雖然與貨運碼頭不過數十步,但卻端的是一個飄香流彩的風華所在。
這里是酒旗鎮畫舫停泊處。
不遠處的水面,幾艘香艷畫舫,正隨波蕩漾,舫上桃紅柳綠,歌舞升平。
而在這個石雕船柱東側的一段崎嶇水岸邊,則樹著幾樁正宗的牂柯,木質年代久遠,豎在岸邊,與此地的豪華船柱相比,顯得極其寒酸。
此等樸實的牂柯,當是酒旗鎮還沒興旺發達之前的真實樣子,但現在卻顯得孤寂荒涼。
在那根黑色木柱子一邊,泊著一艘小船,葦席蓬艙,船體瘦小,幸而有一漁夫,斗笠蓑衣,依桅假寐,才讓人明白這不是一艘無主棄舟。
鄭小天信步而行,看著這一派祥和景象,心想若世人真能永遠如此無憂,該是多么美好。
只可惜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都是大廈將傾的信號,好在他自己不過是個賣餅的,如此天下大事容不了他去操心。
他只需要去京都找到那個一心跟國師由祚比劍的袁基罡,要回那個引得老板娘、掌柜的喪命的“燒火棍”,不,“金線竹”或“七星旗桿”,就行了。
國家這么大,這心他操不了。
但封古鎮這五百戶術士團后人的生死,他得管。
畫舫輕柔飄蕩,甲板上,一群綠衣少女,輕舒裙裾,正翩翩起舞。
一舞既罷,一紅衣少女碎步走出,羅扇輕搖,憑欄若有所思。
沒一會兒,紅衣少女手撫玉簫,一曲楊柳,幽幽咽咽。
曲罷,明眸四顧,當視線掠過鄭小天時,少年正被簫聲吸引,神情一振。
不經意間與紅衣少女目光相遇,少女嫣然一笑,似乎有意無意向他招了招手。
鄭小天還沒反應過來,忽然一伙計模樣的人匆匆來到跟前,壓低聲音道:“鄭先生,有官兵追捕,主人讓我請你速速跟我來。”
鄭小天雖然鬧不清對方是什么身份,但此時好心提醒,與他自己的判斷完全吻合,來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壞人。
鄭小天戀戀不舍的看一眼畫舫上的紅衣少女,一時也無法猜出這女子的身份,便隨著來人向岸北走去。
然而,當他還沒有走出三百步,即見煙塵滾滾,馬蹄得得,向岸邊撤,卻見岸邊已被官兵封鎖,一長列戰馬鐵騎,幾乎呈環形將他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