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從霸王龍口中掉落下來，摔在地面。孟維上前將繩子解開。

長時間的靜止不動加上失血，讓李言的身子有些抖。他沒管那些，將紙鋪在地面，匍匐下去，顫抖中握住筆桿，慢慢將信寫就。

“好了？”

五分鐘后，李言站起了身。

“…差不多了，希望你能履行承諾。”

希冀敵人履行承諾，這是他最無奈的事。

孟維將信紙拿起，細細看了一遍，大致沒什么問題后，他說：“這封信我是不會給你哥的，”

“你！”

李言立刻雙眼暴睜，克制著自己，立在原地，就那么憤怒地盯著孟維。

這倒是孟維迄今為止第一次看到他憤怒。

“放心好了，我會重新排版一遍，送給他。”

說完，孟維重新綁起李言，將他丟回霸王龍的嘴里。

“走，現在先去城外。”

走出樓房，他順道將另外九個人的尸體收了起來，準備拋尸荒野。

“對了，”

他忽然停下來。

“你們是什么時候追蹤我們的，又對我們四個人了解多少？”

這次抓捕派了十個人前來，孟維不覺得這是他們的一般陣仗。

“在你出來向鬼樓前行之后，我們便定好了襲擊你們的地點。”

“可能你不知道，當你交了那只山羊的任務后，我們就將你們四人列入了重點對象。”

孟維心頭恍然，他之前還在想，對付自己四人為什么用這么大的陣仗。看來對方真是眼線密布，自己當初并沒有留下姓名，卻也讓對方知覺了。

想到這里，他掉了個方向，朝著鬼樓走去。

倒不是要去鬼樓，他是想通過鬼樓那邊的城墻離開聚集地，因為那邊沒有什么人。

特意遠遠繞開了鬼樓的地界，孟維想了想，又從口袋里變出四張人皮面具，四人一一換上，然后在荒樓的掩護下翻了城墻，出了城門。

鬼樓是近來才出現的，是以當初這個地方還有少量的人生存，也因此有城墻的庇護。

出了城，李言的情緒有些激烈起來，他不斷轉頭張望，神情亢奮。

孟維看了看他，然后轉過頭，說：“我們要在這里等一下，會有人前來交接。”

說完，他心神一動，接著就席地而坐，不再說話。

李言心里嘀咕，怎么感覺這幫人不像是新人，倒像是已經扎根過的勢力。不過到了這里，他反而不擔心自己會被對方殺害了，畢竟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如果不是為了放掉自己，對方沒理由還費盡周折將自己帶到這里來。

不過旁邊這個老兄，確是要完蛋了，聽到了那么多秘密，怎么也不可能活著離開。

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可憐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眼神噬人。

轉過頭，不去看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孟維隨意和李言聊著天。

“之后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去仁城吧，作為主城那里應該會更安全一些。”

看到孟維聊家常的樣子，李言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實說了出來。

“為什么會做這個呢。”

“啊？什么…”

“抓人…或者說殺人，其實沒區別。”

“我…”

李言張了張口，像是心底最深處的一個地方被打了一拳一樣，臉色有些蒼白，停了許久，最終只是低低地說：“這，這是末日啊，不是本應如此嗎…”

“本應如此，本應如此…”

“也就是說那是迫不得已的？為了生存？”

孟維忽然冷了臉色，顯出些氣憤的模樣，斜看著李言。

“……”

“你放心說，這不會對你之后的結果有什么影響。”

深吸口氣，孟維恢復了那個平和的臉色，望著遠處連至無盡的城墻，慢慢地說。

“確實是…生存所迫。”

李言臉色難看地說出這么一句。

“城首逼著你這么做？”

孟維以一種隨意的聲音問。

“…沒有，但是我要生存，我”

“放屁！”

孟維猛轉過身，大罵一句，“別提什么生存不生存的，能為城首賣命，你的實力也不會差，想活著，怎么不能活！你就是出去打獵，也能活！什么為了生存，就是為了生活！在末日你還想要一個舒適慵懶的生活，因此背叛人性也毫不在惜！！”

李言被孟維的說辭漲紅了臉，他掙扎著，如果不是霸王龍咬著，他就拿要手指指著孟維了。即使這樣，他還是盡其所能地咆哮：“我沒有！我必須不停變強！不變強遲早會死，所以我為城首賣命有問題嗎！沒有！沒有！”

他神情激昂，對著孟維大聲吼叫。

看著近乎癲狂的李言，孟維忽然輕聲說道：“而且獵殺人類是最容易的變強方式。”

“對！”

李言瞪著孟維，大聲應到。

他忽然怔住。

孟維盯著他的臉，他也看著孟維，冷汗，慢慢從他的額頭滴落。

身子慢慢停止了掙扎抖動，他雙眼仍是圓睜，只是漸漸變得無神，里面一點點泛起自我懷疑與不可置信。

他怔怔地望著前方，嘴里喃喃自語：

“怎么…怎么會，怎么會是因為獵殺人類是最容易的變強方式呢，這意味著我還有別的方式生存嗎…不會呀，不會呀，出去會死的。可…”

“……”

又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聲音漸起：

“是這樣么，是因為獵殺人類是最容易的變強方式么…”

當“為了生存”的自我催眠被完全的利己主義捅破，當自我人格接受來自神明的全面盤查，即到了一個人人格的生死存亡時刻。

“不，不！”

過了幾分鐘，李言忽然出聲，他大聲喊叫，盯著孟維：“我就是為了生存，我如果去獵殺變異生物變強，我也有很大可能被殺死，所以為了活著，我才不得不對同類下手，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他聲音低下去，不斷喃喃。

“切。”

孟維和李言的目光隨之轉移，看向了發出切聲的主人，那個在霸王龍嘴里的另一人。

“那些人都是螻蟻一樣的存在，殺就殺了，我真不明白李言你激動個什么鬼，還有你，”

他看向孟維。

“跟個好人似的問這問那，你又是個什么東西。說來說去這些人性什么的，聽得我直惡心。其實虛偽的一批。”

他仿佛什么也不怕了。

“哦，是嗎。”

孟維舒展了因李言而皺起的眉頭，他淺笑，看著這人，說：“末世來臨，你思想倒是轉變很快，看得也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是現在，有你這么高的覺悟的人也不多見。”

罕見地贊美了他，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作假，這不禁讓那人都愣了一下。

“但是道不同。你這么想，在我這兒，就更要死。”

說完，孟維看了看已經沉默不言的李言，又冷冷地瞥了眼他旁邊那人，也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