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頓瑪爾，世人所熟知的白色之都。

她還有許多頭銜：自由之都、冒險者圣地、世界繁華之心、人類魔法文明的燈塔、大魔法師瑪爾躬自建立之城……

但這些年來，隨著德洛斯帝國閃電般崛起，她的頭銜逐漸被德洛斯帝國的首都黃金都市帷塔倫奪去。

不過這依然不改她的偉大。無可辯駁的是，她是阿拉德人類最古的城市，由神秘的大魔法師瑪爾建立在一片沙漠之中，如今，這片沙漠已經成為了宜居地，而赫頓瑪爾，也成為人類文明的第二中心（第一中心是德洛斯的帷塔倫）。

“聽說赫頓瑪爾以前是個方城，不過現在鋪開來了，像是一張烙得七歪八扭的大餅。里邊到處都是魔法裝置，用途可多了去了，像是市中心的千米水泉，就是這些魔法裝置搗鼓出來的。”回憶起往事，傭兵隊長談興很濃。

“那地方本身就是一個大景致，你要是在城外高地看過去，頂上的大魔法陣跟赫頓瑪爾一片白色建筑群都能盡收眼底，當然你要是會飛就更好，不過赫頓瑪爾是禁飛區，你會飛也不行。不過你左右不會，也不用擔心這個。”

“杰克老弟你要是想去長長見識，有這么幾個地方不能漏了。”

傭兵隊長一一數起來。

“第一是大圖書館，就在赫頓瑪爾市中心。雖然咱們看不懂書，不過還是可以去看個熱鬧不是？不過里邊不準喧嘩，壓抑得很，沒什么意思。”

大圖書館又名王立圖書館，是赫頓瑪爾文明的象征，十億八千萬藏書，人類魔法文明所有智慧盡匯于此。除此魔法之外，其他修行體系，如神術、氣功、鬼神、機械、忍法等等同樣有書籍留存——無論多偏多不為人知的體系，也必定在此有所記載。

“第二是修煉道場，應該是西南部分吧，那家伙……怎么說呢？是真的大！也是真的耐操。聯盟每隔一段時間會進行內部的實力評級，就是借的修煉道場的地方。關鍵那里邊不收費，只要守規矩。對了，館主也是虛祖人，念氣大師風振，你聽說過吧？”

修煉道場，由風拳流大師風振建立，自由開放。后又經無數奇人異士合力擴張，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常識無法解釋的地域。須彌芥子，無限恢復，能量拘束。足以承受覺醒者肆意宣泄力量。

“第三是月光酒館，就在喉結。雖然不是聯盟總部所在，不過卡拉卡斯首領經常光顧那地方，可惜我上次去沒有碰見，不過老板娘是挺漂亮的，聽說還是精靈。月光酒館是店挑人不是人挑點，有錢也得有實力才能進去看一看……你問我？額，這個就不要問了哈哈。”

月光酒館，老板娘是阿拉德僅存的精靈族。不知為何聚集了一眾大牛，大佬天堂，萌新地獄。

“第四是……”

傭兵隊長想到啥說啥，雖然排了個一二三四，實則沒有什么先后順序。

隨著他的介紹，大馬猴腦子里倒是形成了一個赫頓瑪爾的基本圖形。其實本就有，游戲里面地圖做的明明白白呢。不過游戲里是游戲里，現實中又有什么變化那也說不準，因此他聽得也十分認真。

講完了建筑物，傭兵隊長又開始講人物。

“赫頓瑪爾是公國首都，里邊大人物可太多了，扔一塊轉頭都能砸死幾個大臣，一一去記誰也記不過來。你就幾個大大人物就好了。”

冒險家本就是亡命徒，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勾當。即便惹到什么‘人物’，真發起怒來，一刀殺了，帶著隊友亡命天涯那也不是個什么事兒。尤其是大馬猴這樣的獨狼，為所欲為可能夸張了點，但也差不離。

他掰起指頭數起來，“首先肯定就是咱們首領卡拉卡斯，不過咱們冒險家誰閑的蛋疼去招惹他呀。然后就是瑪爾女王，不過這個大概也接觸不到。再然后是女王身旁的近衛官，是個女的，經常給女王跑腿，名字叫啥來著？”他撓撓頭，尷尬的發現自己忘了。

“這個人名字不重要，她是個鬼劍士，皮膚黑黑的，臉上有刀疤。大盾大劍不離身，即便放在冒險家里也算挺有特色的。經常出沒在赫頓瑪爾街頭，挺容易見的。”

“再有就是風振大師，他是個光頭，一般守在修煉道場旁邊，氣度實力都是非凡，你看見他就知道是他。他也是在外虛祖人的主心骨，你既然是虛祖來的，多去認認門準沒錯。”

至此，傭兵隊長說的都還是游戲里邊有名有姓的人物，大馬猴聽得也比較熟悉。接下來大馬猴卻從他口中聽到幾個陌生的名字。

“還有，帝國駐瑪爾公國大使杜波依斯?塞西爾，帝國駐瑪爾公國防衛官尤金?加里。這兩人是赫頓瑪爾的實際控制者之一，另外的是卡拉卡斯首領跟瑪爾女王，這么說你應該知道這兩人的權勢。”

“這兩人你雖然不大可能直接碰到，但你無論干什么都繞不過他倆。帝國的狗遍布整個赫頓瑪爾，只要涉及帝國人，無論什么事務他們都得插一手。”說道這里，傭兵隊長補了一句。

“你在街上看著那些穿得大紅大紫跟個暴發戶似的就是帝國人，眼睛長鼻孔上的也是他們，反正只要讓你不爽的，基本就是帝國人沒跑了。帝國人也算是赫頓瑪爾的大人物。”說道最后，傭兵隊長帶了一點諷刺語氣。

公國跟帝國的矛盾由來已久，瑪爾女王本不該稱王的，她祖上只是佩魯斯封出的一個大公，德洛斯以佩魯斯正統后裔自居，崛起起來統一大陸之后，四處征伐，頗不討人喜歡。跟公國也多有領土爭端。

瑪爾女王的前幾代祖父就在這種情況下自封君王，由于得了教團的支持，這個君王連德洛斯皇帝也不能罷黜。

君主稱了王，國卻還稱公，這倒不是德洛斯刻意壓制，而是公國王室出于惡心德洛斯的決定，意思是我仍是佩魯斯的大公。借此表示對德洛斯的某種不服從。

不過這都是弱者的手段罷了，德洛斯兵鋒之下，連公國首都都有德洛斯駐軍。這個國家還有什么尊嚴可言呢？

如果不是赫頓瑪爾特殊的歷史地位，加上有一群實力強大的冒險家撐腰，恐怕這個千古名城早就淪陷在德洛斯鐵蹄之下了。

傭兵隊長是公國人，也是冒險家，他對帝國是只有厭惡沒什么支持。

不過聊到公國，他卻嘆起氣來，心里滋味兒復雜的很。

“帝國人雖然不是個東西，但講真起來，誰不羨慕他們趾高氣揚的樣子？一等帝國二等商，三等大官四等民。”

聽見這熟悉的說法，大馬猴不禁笑出來，旋即意識到現在笑出來有點不當人的意思，立馬又繃住臉。

“你笑就笑吧，你們虛祖人有資格這么笑，虛祖，世外桃源，閉關鎖國，自成體系。哪里像貝爾瑪爾，指著帝國輸血才活得下去。”傭兵隊長嘆道。

大馬猴這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羨慕閉關鎖國的，上輩子這就是個貶義詞，但在這個世界看來并非如此。

傭兵隊長繼續說道：“咱們也不是不想為國出力，不過已經有前車之鑒吶。”

大馬猴奇道：“什么前車之鑒？”

傭兵隊長摟了摟一堆裝備，“以前帝國那邊的冒險家，為帝國崛起出了大力，后來被卸磨殺驢了。”

他說的輕巧，但大馬猴能感覺到這件事對冒險家這一群體的家國情懷有多么嚴重的打擊。

用地球上的話來講，阿拉德當今的冒險家有點‘世界公民’的意思，統統都是散漫的自由主義分子。

冒險家。

什么是冒險家？就是游俠兒，周秦漢的游俠兒，實力可以無限膨脹的游俠兒。

游俠兒為什么對抗政府？

因為他們原本是地方的土皇帝，作威作福為所欲為。政府來了，他們就不自由了，就不能想殺人殺人，想放火防火了。

由于個體的實力可以無限膨脹，他們對擺脫大家長管束有更強烈的渴望與更強烈的執行力。

冒險家們通過流動獲取資源，就像是蝗蟲一樣，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他們。

事件中有奇遇，事件后有名望，奇遇和名望都能轉化成資源，資源又能不斷膨脹其力量。

既然個人可以成長到不依賴集體的地步，個人與集體，分散與集中的天然對立就是不可避免的。在阿拉德，就表現為冒險家與政權的對立，表現在冒險家與帝國的對立。

肯為公國撐腰，目的當然不是出于什么兼愛非攻，純粹是基于根本利益的考量。

比起帝國，公國更能容忍冒險家自由自在的流動。

為什么是公國而不是帝國？這要從兩者的政治架構說起。

帝國是中央集權制度，有完整的官僚體系，從地方到中央，官員治理都是主旋律，當然，皇帝超然體系之外。

帝國也有爵位，爵位更多是一種榮譽象征，有封地的封爵少之又少。即便有的，比如一些王子王孫，那也是受官員節制的。

而公國呢？

前面說了，公國是佩魯斯帝國的精神藩屬國。一開始公國就是由佩魯斯躲避戰爭的流民建立起來的。

既然是個精神藩屬國，各方面自然盡量向佩魯斯靠攏，政治制度自然不例外。

佩魯斯的議會—封臣制度在公國完整的保留下來。

中央靠議會，地方靠封臣。

無論是議會議員還是封地領主，爵位都是必不可少的。

貝爾瑪爾的爵位分實封和虛封，實封就是有地盤的那種，封地領主是這片地的最高統治者。一開始只有實封，跟著貝爾瑪爾開國君主干架的那批手中摟著槍桿子的人，在立國之后論功行賞。

虛封是后來出現的東西，隨著軍事貴族讓位于商業貴族而出現。

由于爵位是成為議員的必要條件，隨著商業越來越發達，商人越來越成為一個完整的階級，越來越作為一個階級對外發聲。

這種背景下，虛封爵就出現了，主要由商人‘義捐’而來。

議員跟領主的關系，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封地領主天然是議員，議員不天然是領主。

地球的高中歷史告訴我們，貝爾瑪爾的封建制度是極度不利于中央集權的，不過這反而成為她延續的原因。

有賴于這種認老子不認領主，認領主不認君王的封建制度，公國對地方的管控是非常松散的。

松散的地方管理，不僅給富商貴族們大量操作的余地，也給了冒險家大量操作的余地。

像是這種喜歡以武犯禁，喜歡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職業，只有在公國的體系才有足夠的生存空間。公國繼續存在對冒險家有利無害，這種利益才是冒險家甘于出頭的原因。

而這種有利無害的前提是公國保持自由中立的立場，假設有朝一日公國忽然對地方嚴厲起來，而德洛斯又允諾在這片土地上不建立像大陸那樣高度的集權體制。冒險家就是頭號帶路黨。

公國高層也知道這一點，便攥住自由中立大旗不肯松手。也試過暗戳戳地利用大義名頭挑撥冒險家跟帝國的關系，不過大家都不是傻瓜，憑什么給你賣命。

德洛斯也不會成為公國這樣的國家，因為高層不答應，底層也不答應。

資源的集中分配，供養了一個強有力的最高統治階層，也供養了制式的魔法軍隊。

尤其是軍隊，帝國軍隊軍人的普遍魔法造詣，是高于阿拉德平均水平的。

三方對抗妥協之下，才有赫頓瑪爾如今的勢力格局。

冒險家聯盟勢力最大。瑪爾女王是明面的王，卡拉卡斯就是地下的王，不過卡拉卡斯本人沒有什么權力野心（這也是他能成為首領的原因）。因此聯盟與公國兩方相安無事。

帝國勢力緊隨其后。大使跟防衛官本身沒什么特別的實力，帝國的力量也不表現在單體的武力上，大量帝國軍隊，大量向心力極高的帝國人，才是帝國縱橫披靡的法寶。

瑪爾女王位居末端。盡管一般人眼里她就是個花瓶，好看就完事兒了。然而花瓶也有花瓶自己的夢想，作為一個有思想力的花瓶，瑪爾女王憑借著個人魅力和祖上遺澤，倒也聚攏了一批愿意效力的骨干。比起其余民間力量也是碾壓之勢了。不過對于一國之主來說，這著實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