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瑪爾魔法師公會總會。

暗精靈法師莎蘭忽然停下了講課。

“會長，怎么了？”一眾見習魔法師看見了莎蘭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沒事。”莎蘭微笑著搖搖頭。“納特亞，你來代一下課。”

面容蒼白的哥特蘿莉走到莎蘭身邊，她緊張地握著法杖：“老師，是那天的……”

莎蘭比了個手勢，讓她不要聲張。“一些基礎的元素理論，我可以托付你嗎？”

小蘿莉用力點了點頭，莎蘭頷首示意，隨后，她徑直從教室出去——向著艾爾文方向。

……

暗精靈神殿。

黑曜石鑄就的穹頂一片深邃，無數至純螢石閃耀光芒，復刻出一幕真實世界的寰宇星河。

然而這時，螢石齊齊暗淡下去，深邃的黑暗仿佛吞噬一切。

“快去請大元老夏倫特！”監測者大叫道。

深淵正在激蕩！

……

虛祖司天臺。

欽天監正忽然福至心里，他來到巨大的四象渾天儀下，見得渾天儀無人驅動而自運自轉，光影交錯間，唯有朱雀臺一片大亮。

“這是……”

他快步來到書閣，找到記載暗黑圣戰的文獻。

“不會有錯，三方齊衰，朱雀獨明。這是卡贊之象，是毀滅之神卡贊之象！”

……

帝國不知名山區。

一江碧水，兩重山巒。布衣武者挑水扛柴，正踏江而行。

忽然，武者止步江心。

“終于來了么。”

她整整肩，聽見岸邊傳來一童聲。

“師父，你在干嘛啊。”

武者應道：“你師伯要來看你了。”

“啊？我還有師伯？”童聲帶著幾分疑惑和驚喜。

……

貝爾瑪爾北部，艾爾文，洛蘭深處。

就在異變引起各方注意時，大馬猴醒了，先是蘇醒在二維世界，選擇界面多出一個角色，角色比旁邊的鬼劍士略高，手持一桿通體漆黑的長矛，底下寫著他的真名：

大黑槍你怕不怕。

大馬猴沒有停留，意識從二維世界退出來，隨后蘇醒在現實。

“你醒了。”第十三使徒的聲音冒出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大馬猴說道。

十三使徒：“哦？”

大馬猴：“夢里有兩股記憶，看起來是屬于一個人的。”

十三使徒：“這是你跟大黑槍的融合，本就屬于一個人。”

大馬猴起身拍了拍身上草葉。

大馬猴：“你說人吃飯也會吃撐對吧。”

十三使徒：“對。”

大馬猴：“那我現在算是吃了多少？”

十三使徒：“差不多吃了與你本身等重那么多的食物吧。”

大馬猴：“等重？！”

十三使徒：“怎么，有問題嗎？”

大馬猴：“你是說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和他，在靈魂總量上沒有差距？”

十三使徒：“當然。不只是量，質上也沒有區別。”

大馬猴：“……”

大馬猴：“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聊。”

十三使徒：“你想知道什么？”

大馬猴：“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主體，而其他是分身……就像大黑槍……，這種認識不是是錯誤的？”

十三使徒：“很有可能。”

大馬猴：“很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十三使徒：“我不能確定，被時空亂流撕裂的不只是你一個。”

大馬猴：“你也被？”

十三使徒：“賓果。”

十三使徒透露的信息使大馬猴有些喘不過氣，他快步走了幾圈，冷靜下來，說起了他的夢境。

大馬猴：“我看到了大黑槍一直以來的記憶。”

三年之前，大黑槍降臨阿拉德大陸，非常虛弱，只能在降臨地的亂葬崗靠吸收尸體的死氣與怨靈茍延殘喘。

在他的視角中，他于一次穿越中被時空亂流撕裂，主意識殘存于這個角色上，其他的分身全都不均勻地散落在各個時空。

十三使徒：“唔，是有這種可能。撕裂靈魂的是時空亂流，它會隨機的將殘片帶到各個次元各個時間段。”

大馬猴：“夢不僅僅是這些。”

大黑槍自認為是超脫者，任九日只是他前前前前前世的一個身份。而他本身早已蛻變，舍去常形，真名喚做‘黑暗深淵’。

十三使徒：“這也是可能出現的，容器失去主意識的操控，會自主誕生出新意識。時空亂流無所謂流逝，這種誕生是概率性的，恰中誕生的概率新意識就會瞬間完成。”

大馬猴：“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十三使徒：“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大馬猴：“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十三使徒：“我不知道。很奇特，沒有推理過程，但邏輯結果是這樣的。”

大馬猴：“究竟誰是我？我是不是地球上那個主播任九日？”

十三使徒：“對于你的疑惑，我可以確切告訴你的是，你跟我印象中的任九日——也就是你認為的主體——確實不太相似。”

大馬猴：“多大程度？”

十三使徒：“大部分時間是不符合的，有一些時候會重合。”

十三使徒的話語猶如一道霹靂，直接將大馬猴的認知世界劈了開來。

他仿佛乘夜航行在驚濤駭浪中的海船，死死盯著前方的燈塔試圖靠岸。然而一道閃電直接將那座屹立海邊的巨大石像劈垮，連同石像手中的光芒一并熄滅。

大馬猴：“不可能，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就是任九日的主意識，我掌握著他游戲中最主要的角色，不是嗎？”

十三使徒沒有應答。

大馬猴：“而且我的靈魂中還有你的存在！大黑槍子身上則沒有！”

十三使徒：“沒錯，這些都是你的特點。你認識中的分身大黑槍子也有他的特點，比方說你新獲得的那些記憶……你分辨得出來新舊記憶，對嗎？還有，大黑槍子穿越時的獨特感知，那也是他的特點。”

大馬猴：“可他是假的，是贗品，是不保真的……嗎？”

十三使徒：“我不知道。”

洛蘭深處的土地以及被大馬猴走出了一個明顯的圓圈，但他的焦慮沒有絲毫減緩。

大馬猴：“還有一件事。”

十三使徒：“請講。”

大馬猴：“我在吸收分身的時候抽走了那小子一點血氣，我讀取了其中的信息，我是說，他的過去。”

十三使徒：“有什么奇特的嗎？”

大馬猴：“我感覺他像是……一部網文里面的主角。”

大馬猴講珀西的經歷詳細講了講。

大馬猴：“大黑槍子在里面擔任了老爺爺的角色。”

十三使徒：“你在害怕？”

大馬猴：“是。”

十三使徒：“害怕什么？害怕你不是‘主角’？”

大馬猴：“不，我從不認為世界會圍著一個特定的人轉悠。大黑槍子這個老爺爺的表現才是我害怕的。”

十三使徒：“哦？”

大馬猴：“我，或者說，地球上那個主播任九日，不可能具備這么邪惡的心智。”

這也是他抽走分身的原因之一，這個分身簡直就是混亂邪惡。不像是了承載主體靈魂的容器，反而像是一個奪取了容器的寄生者，或者說干脆就是一個純粹獨立的NPC靈魂！

十三使徒：“……”

大馬猴：“你有什么看法么。”

十三使徒：“不知道，我是說，我沒有。”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三使徒的回答讓大馬猴越來越煩躁。靈魂，時空，真相，這些他壓根不知道不熟悉的概念盤旋在他的腦海中，像是一個意識攪拌機把它的腦花攪得稀爛。

我是不是主意識？

是不是存在主次之分？

如果存在，分意識在哪里，他們以何面目存在？

這個世界是不是一場夢？

我是不是夢的主角？

那些經驗知識從何而來？

我為什么能習以為常，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

什么是真相？

怎么尋找真相？

真相對于我來說究竟是什么？

一切的問題，第十三使徒的回答是一致的。

“不知道。”

“不知道還是不愿說？你一直沒有肯定回答過我哪怕一個問題！”

“我很抱歉，不過，咱們總得爬起來心平氣和地想一想怎么跨過這道坎不是嗎。”

“我想我們的合作必須建立在坦誠的基礎上。”

“你想問什么都可以直接問，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我想讓你主動跟我講！”

“……”

“怎么不說話了？”

“我不具備這個功能。”

“什么意思。”

“用你理解的話來說，我現在是一段程序。甚至算不上人工智能。”

“我一直在對一段預設的程序講話？”

“是的。”

“可之前在心海里，你表現地完全像是一個智慧生命，包括剛才也是。此外，你也并不是只在我發出疑問的時候回復。”

“程序預設非常精妙。設計者出于不想讓你孤單的想法，加入了情緒要素，并為這部分的設計額外加上了一道保密指令。當然，這是一般情況下。從根本上所有都要讓位于‘知無不答’這個第一原則。”

“原則，除了知無不答，設計者還添加了什么原則？”

“不從屬原則，即本程序并非為單一個體設計，不從屬設計者之外的任何單一個體。”

大馬猴深吸一口氣，這次交談沒有解決疑惑，反而找來了更多疑惑。

“看來這不會是經典的RPG冒險游戲。”

“本來就不是，不是嗎？”

“你可以閉嘴了。”

“主體從不會這么跟人說話。”

“那你就當我不是主體！”

大馬猴壓抑心中的狂怒，他有一種沖動，不顧一切大鬧一場，將整個世界毀滅的沖動。

就像，大黑槍子你怕不怕那樣混亂邪惡的沖動。

不。

大馬猴腦海回憶起一副畫面。那是一張全家福。

在此之前，這張全家福一直是他自我定位的原點。但現在，連承載這一幕的記憶都值得商榷了。

他又歇了一會，感覺到心中怒火漸漸平息，抬步向艾爾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