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火在天穹上交織，形成一道絢麗的光景。

形同遠古巨獸的風暴，都在反復爆發的烈火中被撕成了毫不相干的碎塊。

北冥鯤被兩名近戰隨行糾纏，在天空中來回翻騰。

接連不斷的暴風，仿佛真實的神話重現于眼前。

依托兩名遠程隨行的掩護，以及身為人類，更加靈活小巧的身體，兩名近身戰隨行不斷地與北冥鯤纏斗。

飛行，是驅魔師必須學會的技能。

這四個隨行隨便一個單提出來，修為都比杰斯提差上不少。

但想到自己還沒學會飛行，杰斯提反而有些自卑。

總感覺自己的修為好像孫悟天那樣，先學會了超級賽亞人卻不會飛一樣，有點本末倒置了。

而在此期間，首席一直站在兩名遠程位隨行的身后，專心提升自己的圣法氣。

那北冥鯤一時間被打的昏頭轉向，只能無能狂怒的嘶吼。

杰斯提見狀，懸在半空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首席這邊毫無疑問是優勢。

等她們干掉這只海鮮再走，運氣好的話，我也許還能采集一塊鯤鰭。

這樣看來，首席的出現，也不是什么壞事，反而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我走運了？

【本神勸你最好別太樂觀。】

就在這時，克圖格亞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

可能心情還沒好透。

克圖格亞的聲線格外的低沉，語調中還透露著一絲不屑。

杰斯提眉宇蹙緊：“你什么意思？”

【你這猴子沒長眼嗎？不會自己看？】

“看？看什么？”

杰斯提又打量了一會戰場，還有那只因自己體型龐大，而處處受四名隨行牽制的北冥鯤。

“首席這邊是優勢，有什么問題？”

【看起來，那只叫歐米茄的猴子只教了你戰斗，你對于局勢的洞察力，火候差了不是一點兩點啊。】

意識深處，克圖格亞失望似的嘆了口氣。

【那北冥鯤看似在四只母猴子的配合下，被牽著鼻子打，但你仔細看看，她們打到現在，可曾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克圖格亞的話，很有挑釁和顯擺的意味。

但這話，也無疑讓杰斯提恍然大悟。

抬頭望去。

劍，弓，鏢，矛…無論是哪種武器，四名隨行女子的攻擊無論看似如何兇猛。

實際上，至今為止任何攻擊，都未曾在它身上留下半點刻痕。

持龍鳳雙劍的女子大喝一聲，奮起全身力量，將高度凝聚圣法氣的劍刃斬在魚身。

圣法氣炸開了。

那威力掀起陣陣暴風。

然而魚身一抖，煙塵散盡，被砍中的部位，刺狀魚鱗上竟連道劃痕都沒有。

三十二支追魂鏢，每每扎向魚身，都會爆開一陣燃燒般的烈火。

然而鏢卻刺不進去，反而會被那堅固的魚鱗彈開。

射日弓的圣法氣光矢也一樣。

密集如流星的箭矢，每一發都會造成導彈般劇烈的爆炸。

普通人在這些箭矢面前，怕是一萬人都會被轉眼屠戮吧？

然而對北冥鯤，卻也只能堪堪讓其龐大的身軀僵硬一瞬。

更別說那鎮海矛。

手持鎮海矛的女子，臉上的士氣早已消耗殆盡，恐懼正一步步的蔓延。

她的鎮海矛，矛尖端已經因為過度突刺，變得如狗啃般粗糙。

即便是用上了黃色圣水，也就是驅魔特化型圣水，以犧牲治愈和恢復能力，最大限度強化對邪惡生物和魔神殺傷力的圣水。

拍在那北冥鯤身上，也只不過是激出一陣淡淡的青煙，連魚皮都無法突破。

短短五分鐘的戰斗。

四名隨行女子，都已各自顯現出不同的疲態。

她們腰包中的圣水，更是早已用盡。

【這只雜魚吸了千年毒素，又有殺生石滋養，已經到了化鵬的臨界點，實力放在上位邪惡生物中都屬佼佼。】

克圖格亞說著，口吻中譏諷之意愈發濃烈。

【其身體周圍覆蓋著強力的咒壓領域，驅魔師就算頂得住，實力也會大大受損，這四只母猴子，目前只能發揮出三成功力。本來就達不到狩獵它的水平，現在實力被壓制了那么多，能打贏才見鬼了。】

說著，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眼前急轉直下的光景，讓克圖格亞笑了：【你看，被本神說中了吧。】

杰斯提聽聞，連忙看去。

天空中，手持龍鳳雙劍的女子，圣法氣似乎即將枯竭，面色迅速變得慘白。

她才剛停頓一下，捂著發悶的胸口，想要喘口氣。

卻不想，就是這一停頓。

北冥鯤一面魚鰭從上而下拍來。

“啊啊啊啊……”

啪！

空爆聲響起的剎那，慘叫戛然而止。

魚鰭處劇烈的碰撞，爆開一個真空。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首席面前。

嘩的一下。

河畔的沙礫巨大的沖擊力排空，底層的巖石都以撞擊點為中心掀起。

杰斯提定睛看去。

那石坑里哪里還有人？

剩下只有一團模糊的，不成人樣的血肉，兩把折斷的劍，以及破爛不堪的衣服，和里面包裹的，已成肉醬的臟器。

血，沿著石縫，滲入沙礫中。

僅僅一擊就……

方才的僥幸一掃而空。

這殘酷的光景，深深沖擊著杰斯提的內心。

“阿…阿靈。”

首席戴著面具，看不到表情，但那顫抖的聲音，正出賣著她悲痛的心境。

“首席小姐！救我！！”

還不等首席反應過來。

天穹上傳來了歇斯底里的慘叫。

僅一個呼吸間。

另一個手持鎮海矛的女子，已經被北冥鯤咬入口中。

雖然她用鎮海矛撐在兩枚牙齒中間，但顯然已經脫身無望。

她絕望的回頭望著地面。

而這一回眸，也成了她臨終最后的畫面。

“吼！！”

咬著那女子，北冥鯤怒吼一聲。

堪比恒星表面的溫度，以及每秒數千公里的吐息，小小的人類零距離下又怎能抵擋得住？

衣服被剝光，緊接著白皙的皮膚像礱谷機里的稻殼般被吹爛，里面的肌肉被熱浪烤焦，最后剩下的骨架和臟器，也在風浪中被吹成灰渣。

尸骨無存，煙消云散。

杰斯提的心跳漏了幾拍。

即便擁有一戰之力，代表人類反抗力量的驅魔師，在邪惡生物面前依舊如此脆弱不堪。

【80%的驅魔師，都無法活到畢業。】

無論是老爸，還是入校后遇到的歐米茄，都曾對自己說過這句話。

杰斯提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

而如今。

這句話的重量，真真切切的壓在了杰斯提的身上。

驅魔師的每一場戰斗，都是賭上性命的。

【現在，就只能看那個什么首席的母猴子了。】

克圖格亞饒有興致地說道：【五個人里，她的圣法氣有著壓倒性的強大，而且從開打，她就一直在蓄力，大概是想用大招一招定勝負吧，這個大招會決定成敗。】

杰斯提聽到這里，不免吞了口唾沫。

“如果她失敗了呢？”

視線里，浮現出了克圖格亞的迷你形象。

一個純粹的火焰人形，頭生三十六目。

巨大的嘴巴，宛如嘲諷般的咧開大笑。

【如果她失敗了，那么所有人都會死！包括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用本神的力量！】

“唔……”

它的話，讓杰斯提心臟一抽。

克圖格亞攤手道：【本神不干涉你的決定，但本神要提醒你，你修為越強，本神的力量你就用的越溜，以你現在的修為如果要用，這條雜魚，只需一根手指就能輕易戳死。】

杰斯提的額頭，沁出細密的薄汗。

拳頭不自主的握緊。

“你為什么這么想讓我用你的力量？”

【哈！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明知故問？”

【本神說過了，舊日支配者的壽元是無限的。】

“是，你是說過，然后呢？”

【然后？想象一下，你被關在一個庭院里，沒有wifi，沒有手機，沒有任何娛樂，你是什么感覺？】

【我們舊日支配者就是這樣，宇宙對我們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封閉的庭院，而你們人類，就是泥土上的螞蟻，我們會為了打發時間會蹲下來觀察，但是！】

【就像你們人類不會對螞蟻的努力表示敬佩，螞蟻看膩了，站起來，不小心踩死幾只，也并非因為惡意！】

【同樣，這也是我們舊日支配者對你們人類的態度！】

杰斯提的臉頰，正在微微抽搐。

而克圖格亞已經注意到了杰斯提的怒火，卻選擇了無視。

【但這個位面不同！這個位面把我們所有魔神的規格都降低了！但這對我而言不是壞事。這種降低規格，讓我能更好的了解你們人類，同樣……】

視線里，克圖格亞笑了，笑的無比信任。

【我也能更好的，用你們人類來娛樂我。】

“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人類只是玩具？”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克圖格亞攤手道。

【下作的人類企圖觸及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喜歡不勞而獲是你們人類的本性！劣根性！明知會讓自己萬劫不復卻欲罷不能，最后墮入深淵時絕望哭喊的丑態，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玩的嗎？】

“你……”

【你的記憶本神通讀了，那個老頭，叫梅林是吧？他說了什么？天變地變？道義不變？哈！本神真的很想看看啊，你親手擊破自己繼承的這份信念，然后迷失，墮落，腐爛，最后醒悟時的絕望，會是怎么樣的光景？】

【來吧！本神無盡的力量，凌駕于神明的這份力量，任由你使喚。來吧，親手擊潰你自己的信念，墮入瘋狂吧！這就是克蘇魯！這就是魔神！從召喚我的那天起，你的結局早已注定了，人類！】

杰斯提全身都在顫抖。

觸及克蘇魯之人，必將陷入無盡的瘋狂。

這是克蘇魯神話的核心。

這段時間和克圖格亞的相處，杰斯提知道它不是什么好鳥。

但至少，它能像人類一樣溝通，協商。

正因如此，不知不覺，杰斯提竟對它放松了警惕。

認為它只是純粹的惡人，只是純粹的不值得信任。

但杰斯提錯了。

它是魔神。

它對人類沒有惡意。

但。

這世上最大的惡意是什么？

沒有惡意的對你施加殘害，就是最大的惡意！

它對人沒有惡意，沒有同情，沒有任何感情的，僅僅是為了娛樂，用無解的力量玩弄人類！

就像它明明有能力占據杰斯提的肉身，或者直接殺掉杰斯提。

卻偏偏要待在杰斯提體內，看杰斯提被火毒苦惱，看杰斯提一步步向上攀爬。

你為了擊敗它而努力。

而它卻把這份努力當成了電視劇一樣的娛樂。

最后，為了娛樂，讓你在巔峰時推入谷底。

這就是惡意！

這就是魔神。

人類的價值觀在它們眼里一文不值。

就像歐米茄說的。

弱者沒有任何權利和選擇，全都會屈服于強者！你所認為重要的事，強者不屑一顧。

【有生氣的閑工夫，倒不如先看看那只母猴子吧。】

就在杰斯提怒不可遏之際。

克圖格亞頗為“親切”的提醒了一句。

杰斯提這才恢復理智，抬頭望去。

天穹之上，沒有了牽制的北冥鯤怒吼一聲。

全身魚鱗繃緊。

龐大的身軀從天而降。

這一擊若是落地，怕是整個北冥山都會被夷為平地！

“阿雅，保護首席小姐！”

隨行女子怒喝一聲，釋放了體內所有的圣法氣。

三十二支追魂鏢集結于身前，與那嬌柔的軀體一起，燃燒起烈火般的光輝。

“哪怕只是一秒也好！”

那女子眼中，已然視死如歸。

驅魔師如此高的死亡率為什么還有人想當？

因為立志成為驅魔師之人，皆是苦痛之人。

三十二支追魂鏢凝聚成一，與那女子一起，化作一顆逆勢彗星，沖天而起，直勾勾的沖向北冥鯤的魚首！

砰！

巨大的沖擊力，讓天地顫抖！

環形的激波，擴散出數百公里之遠。

吃疼的北冥鯤，又一次被止住了俯沖的趨勢。

“阿晶！！！”

首席歇斯底里的吼著。

而視線里，那個女子已經不見。

留下的，只有北冥鯤魚首中央，那一點點血污。

人類的身軀，所有的血肉，在這龐然大物面前，也不過是一點污漬罷了。

“首席小姐，阿晶…大家都……”

最后僅剩那個叫阿雅的女子也已耗盡圣法氣，她抱著弓，無力的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懸在半空的首席，玉蔥般的五指緊握。

“對不起……是我…是我沒有料到，這北冥鯤已經接近化鵬…是我的錯，害死了大家。”

首席的聲音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悲憤。

天穹上。

已經重新矯正身形的北冥鯤再次俯沖下來。

而這一次，首席的圣法氣已經完成了蓄力。

櫻花色的光輝，頃刻間從首席嬌弱的體內爆發！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這是……”

看著這一切的杰斯提大驚。

巨大的威壓，讓杰斯提當場雙膝跪下并雙手撐地。

好重！

肋骨要被壓斷了！

脊梁骨都產生了幾近斷裂的噼啪聲。

這威壓…

跟歐米茄完全是兩個級別的！

很難想象。

這樣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能釋放出如此強大的圣法氣。

至今為止，杰斯提只見過歐米茄一成半的功力。

那已經讓杰斯提無法想象，該如何擊敗他？

而如今，首席爆發出的圣法氣，竟超過其百倍之多。

那圣法氣的脈沖，讓旁邊僅剩湖底的弱水湖都開始沸騰。

視線里，一切光景都因為炙熱而開始扭曲。

要死。

仿佛喉結碎裂般的窒息感，讓杰斯提幾乎無法呼吸。

這就是…

位于所有席之頂點的力量？！

舞動長劍。

首席的劍舞宛如一段美麗的旋律。

優雅。

但透露著致命。

秀指試過劍身。

整柄長劍，沿著指尖爆發出炙熱的萬丈光華。

【全圣法氣釋放】

砰！

像是身體爆炸一般。

首席本就驚人的圣法氣，又一次攀升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

【天罡云水流秘法*奧義*易鏡玄要】

“阿晶，阿靈，阿月！你們都是好姑娘！都是我的錯，你們的仇，我……”

劍揮，身起。

櫻紅的光輝直沖云霄。

帶著無盡的悲憤。

首席向著那龐然大物，揮舞著閃耀的劍刃，沖天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