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前的一段日子，陸向瑜他們還是回蘇州了一趟。

朵朵死了，這個消息來的突然，是陸召林夜里給她打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他情緒崩潰，一失往常的堅強，陸向瑜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

她的眼眶里也蒙上一層水霧，凄迷的安慰著對方。

陳懷瑾的睡眠較淺，聽見她的聲音就坐了起來，默不作聲的給她遞著紙巾。又哄著她繼續睡了一會兒，到天亮才動身回蘇州。

一千兩百多公里，從天蒙蒙亮到太陽再次落山，昨夜本就沒有睡好的陳懷瑾臉上籠罩上一層倦意，加上冒出來的胡茬和那副為了夜里開車能看得清楚才戴上的金絲邊眼睛，有些落魄大叔的意味。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順著陸召林發給他們的定位，來到了目的地。

那對衣著華麗的夫婦看架勢應該是朵朵的父母，正在忙活著招呼來來往往的賓客，臉上還帶著笑意。

他們并不認識陸向瑜他們，還是站在里面的陸召林出面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節哀順變。”

“嗯。”

對方只是禮貌性的“嗯”了一聲，見他們只是些年輕的小屁孩兒，也沒有過度關注。

掂量了掂量手里那個分量十足的紅包，嘴角勾起的笑容在這個悲傷的場合煞是刺眼，緊接著轉身又去招待那些穿西裝打領帶的來客。

看不出來他們臉上有什么過度的悲傷，纏在朵朵母親腿邊的那個小女孩兒手里攥著從大人那里拿來的糖果，盯著他們，臉上滿是好奇。

那小女孩兒的五官和朵朵有些相似，只是被照顧的很仔細，衣著打扮更為精致，臉上的皮膚也更加白皙細膩，看樣子應該是朵朵口中的那個妹妹。

陸向瑜接著就要拄著拐杖往里面走去，可是沒有看清地面上有一塊被隨意丟棄的香蕉皮，身子一歪，馬上就要和地面來一個親密接觸了。

還好陳懷瑾及時注意到了，連忙扶住了她。

那婦人敏銳的看見陳懷瑾手腕上隨著胳膊伸長露出的手表，眼神一下子放出了精光，接著把陳懷瑾全身都打量了一遍。

陳懷瑾的衣服是休閑打扮，雖然打眼一瞧很樸素，可是仔細一看這些衣服都價值不菲，她心底暗暗的感慨自己原來是小看了這毛頭小子。

她推搡了一下身邊忙著跟來人攀談的丈夫，低頭不知道耳語了些什么。

陸召林的眼睛還有些紅腫，沒有往時的風趣和愉悅，他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腫塊常年不消，那些都是吊水的痕跡。

他已經在這兒呆了很長的時間，今天的治療都還沒做，醫院里的護士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回絕了。

其實他呆在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他是一個外人，可是他就是想要多陪朵朵一會兒。

陸向瑜他們兩個也不說話，就坐在這里陪著他。

“哥哥，你們是我姐姐的朋友嗎？”

甜膩膩的嗓音突兀的響起，同時吸引了三個靜坐的人的注意力。

那個跟朵朵有幾分相似的小臉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但是卻不和朵朵一樣單純，眨巴著大眼睛討好的盯著陳懷瑾看，將另外那兩個人完全忽視了。

“有什么事嗎？”陳懷瑾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心，他覺得這個小女孩讓他感覺到極奇的不舒服。

他平時還是很喜歡小孩子的，可是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耐下心來去跟這個小孩子玩。

跟陸向瑜在一起，他也去看過很多次朵朵，可是幾乎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的父母和親人。有時候會聽見她滿懷期待的暢想著未來和以后，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兒有時候堅強樂觀的讓人心疼。

也許是代入了主觀情緒，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小女孩就不是很喜歡她。

“那哥哥可以陪我玩一會兒嗎?”那個小女孩就像是完全聽不懂他的話，像是事先準備好了說辭，背臺詞一樣繼續扯回自己的話題。

“我比姐姐還要可愛，爸爸媽媽都說姐姐是家里的吸血鬼。”接著補充了一句，語氣里透著驕傲。

這些東西如果不是父母教出來的，一個小孩子的嘴里是不會對自己的親生姐姐有那么惡毒的評價的。

握住了陸召林捏緊的拳頭上，也許是看出來了陳懷瑾的不耐，陸向瑜及時的替他解了圍。“哥哥現在要陪姐姐。”她的語氣嚴肅清冷，充滿了距離感。

意識到這一幕和自己原本被編排好的劇情完全不一樣，那個小女孩好像是被嚇到了，一激動直接哭了起來。

嗷嗷大哭的聲音吸引了她的父母，也顧不得再去招呼來往的客人，圍了過來。

小女孩看見自己的媽媽，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往婦人身上撲。

不過那婦人沒有哄她，只是先忙著給陳懷瑾道了個謙。“小孩子，她不懂事，打擾你們了。”看見自己的衣擺上被女兒蹭上鼻涕，她腆著的臉還有幾分怒意。

本來是想著讓這個小家伙重新吸引住那幫人的，以后隔三岔五的在送點什么東西給她，可現在看來完全被搞砸了。

也不知道那個吸血鬼病秧子有什么好的，遇見貴人了也不吭一聲，給她看病花的那些錢都是白花了！

“阿姨，我想我們該走了。”陰著臉的陸召林站起了身，打斷了朵朵媽媽的思考。

說罷，他就站起了身，陸向瑜和陳懷瑾見狀也跟著一起走出去了。朵朵媽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走出了門。

攔是來不及攔了，更何況她也沒有什么理由就將那些人攔下，她跟他們根本就不熟，想到這里，她又將自己的怒意轉移到了自己那素來疼愛的小女兒身上。

“我讓你好好討好那個哥哥！讓他像喜歡你姐姐一樣喜歡你，還能給你買你喜歡的玩具什么的，你這可倒好，直接把人給我氣走了！我真是白疼你了！”

接著又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哭聲，雞飛狗跳的，這哪里像是悼念呢？

陸向瑜陪著陸召林坐在后座，敏銳的觀察到他咳出來的那幾張紙巾上都有些明顯的紅血絲，心往下一沉。

她看久了離別的場面，可若是這人......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