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間，皇城。

黑夜遮蓋，偌大的朝堂之上，宮娥僅點了幾盞宮燈，堂內略顯昏暗，順便掩住了那最黑暗的一角。那人一身玄衣，時常咳嗽幾聲，有時咳嗽得緊了，用帕子遮住嘴。可他僅僅是坐著，周身就已經升騰出看不見的壓力，堂下跪著的御醫，看了看左邊的暗衛，又看看右邊的侍衛，他早就已經汗流浹背，不知如何開口。

“光兒還沒有消息么？”堂上之人手握帕子，那手上的玉扳指早就已經說明他在這朝堂之上的重要性。

“回陛下……還沒有太子殿下的消息。怕是……兇多吉少！”暗衛目光如炬，雙手作揖，他從頭到尾蒙著面，一身黑衣，沒人看得出模樣。

“朕也怕是兇多吉少，暗衛要快快尋到太子殿下！咳咳咳……”堂上之人又止不住咳嗽起來，喘得厲害，又不得不用手帕重新捂住嘴巴。

“咳咳咳……朕的身體熬不過多久了！如果找不到太子，你們……以及整個王宮都得為我陪葬！咳咳咳……”堂上之人散落在地的帕子上滿是血跡，御醫最是明白，陛下恐怕是熬不過這幾天了！

“是！”暗衛和侍衛異口同聲。

“都下去吧！”他擺擺手，暗衛和侍衛都退了下去。

“王太醫，陪朕回去。”

“是。”那御醫見陛下下來了，連忙上前攙扶。

眾人皆知，當今王上育有二子：一是驍勇善戰，有勇有謀，一人可敵千軍萬馬的灼光太子；一是庶出之子陰險狡詐的灼炎世子。

灼光太子驍勇善戰，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將才氣勢，雖為嫡子，但自小被陛下養在軍營里，與眾將士無二樣。正因如此，王上特別看中這個兒子，更是廢了性格軟弱的嫡長子灼月世子，改立他！

“朕知道，朕恐怕活不到見灼光最后一面了。”宮城之內，黑暗籠罩，安靜得只能聽到宮外的煙火聲。王上遣退了所有宮人，只留一個王太醫陪在左右。王上望著那宮外的煙火，蒼老的眼里閃過煙火的倒影，轉瞬即逝。

“陛下這是說的什么話，這以后的日子還長……”

“老哥兒，我們都老了，呵呵呵，不服老可不行。咳咳咳咳咳……”王太醫本是王上兒時的玩伴，可是時過境遷，玩什么玩？伴什么伴？只是個記憶罷了。

“……”

“這如今，朕兒子都要繼承王位了，只要光兒平安，我老小子也是死而無憾了……對……對得起故去的淑儀。”王上提到那兩個字，依舊熱淚盈眶，畢竟王后難產故去多年，因此將灼光放在軍營里，他是真的怕這孩子待在自己身邊，令自己時時刻刻想起和王后一起舉案齊眉的日子。可是……這樣對待灼光，又覺得自己更加對不起淑儀。王后故去，一直都是王上的一塊心病！

王上悲傷過度咳得太厲害，嘴角掛著一絲暗紅的鮮血。

“陛下！”

“這樣也好，我親自去底下跟淑儀賠罪！”

“陛下！您保重龍體！您還得等著太子殿下歸來啊！”王太醫眼角掛著淚。怎么能不為之動容？淑儀、他還有陛下，那是年少時忘了年月的一段交情啊！具體什么樣的交情？那種把天下放進王太醫懷里，王太醫也會如數全部奉還的那種交情。

“哥兒，如果朕等不到光兒歸來，你一定要為光兒鏟除所有絆腳石！哪怕是灼月也不行！”同是王后所生，可待遇卻從來都不同。

“你答應朕，你一定要答應朕！”

“可是陛下，我只是個……”我只是個太醫。

還沒說完，王上將懷里的玉佩拿出來——王城的傳國玉佩。皇家祖訓:見玉佩猶見圣主。

“哥兒，朕捫心自問這輩子做得太絕，卻只有你一個人能讓朕托付身后之事。你務必收下，將玉佩給光兒！只有他才配做王！”

王太醫雙手顫顫巍巍接過了這塊龍紋玉佩，好生揣在懷里，又在胸襟處好好按一按，怕玉佩從口袋滑出來。

“如此，朕也可安心地去了。咳咳咳……”王上目光柔和下來，轉頭朝著廊庭深處走去。王太醫見狀要跟了去，卻不想被王上攔住。

“老哥兒，這段路……朕想自己走。”王上佝僂著背，步履中蹣跚著邁著步子，逐漸消失在廊庭盡頭……

……

轉眼過了五六天了。這阿璃恢復得真快了，當初連化形都困難，如今卻顯得不同了。

但每日依舊會問：“你到底什么時候動身？我隨時可以帶你走了！”

“我……”

“我什么啊！你怎么變得這么婆婆媽媽的！”阿璃真的有些不明白，出結界百利無一害，還在等什么？

“阿瓊說人間很危險。”我……我真的有些猶豫的。到底是出呢還是不出？

“你的法術夠一條成年蛇妖死八百回了！”阿璃掐著腰，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那表情仿佛告訴我：你就編！你就編吧你！

“誒呀！”

“你可別忘了！阿瓊和那只青鸞鳥要殺掉你！”

“那只是……只是……”

“我當然相信阿瓊不會這么做！那只青鸞鳥呢？你要知道青鸞那是神鳥，再有十個你，你都會死的很難看啊！”

死？！我并不知道這是個什么字眼，明明就與我無關的吧！可是……與我無關的，卻要我背負了！

見我猶豫，阿璃又繼續說道：“那青鸞神鳥有多厲害我想你也清楚得很，我不知道中間有什么誤會，但是能讓一個神仙下凡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你……”

不分青紅皂白？是師傅，絕對是師傅的問題！我與神唯一的連接，就只有師父了！如果是師傅的原因，我就一定要找到師父，問個清楚！

“我，我決定了，我要出去！”我堅定了自己的選擇，皺緊眉頭看著阿璃。

如果躲不過去，那就迎上去。這樣總比坐以待斃強得多！我要問問師父到底發生了什么！

“好，那今晚就動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