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蘇絕手臂緊緊攬住汐官的肩膀，另一只手輕松提起她的雙腿，打橫抱起奄奄一息的她。汐官此時依偎在蘇絕懷里，像只受了驚嚇的雀鳥瑟瑟縮縮的。而后蘇絕飛也似地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阿瓊和雪煙剛想追上去，他二人此時受傷，跑不快的。灼光叫住他倆：“隨他們去吧，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擺擺手，由于受傷臉色也變得不那么好看，他慢悠悠地撿起地上的長劍放回劍鞘里。

“我們回客棧等堪堪回來吧。”他邊說邊轉身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可能此時只有灼光自己明白，所謂的汐官；所謂的九殿閻王平等王……到底該如何去抉擇？誰又知道呢？

灼光半拖沓著腿，有些艱難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仰著頭注視此時的星空，柳樹梢頭半掩，夜里吹著稍微刺骨的風。他陷入剛才的回憶，汐官并沒有想殺他，迷惑了卻又給他看了些畫面，畫面閃得如此之快，他看花了眼，看迷了心智。她為何要讓自己看那些東西……還是說所有被迷惑的男人都會看到？

記憶里那女子并沒有此時美貌動人，倒是徒填了幾分凡塵俗氣……

誰知道呢？

或許只是一種手段吧！

灼光搖了搖頭，加快了回客棧的腳步……

此時，地府，地獄盡頭的小茅屋里。

阿璃和我一路被帶到地獄盡頭的小茅屋里，那小屋前是參差不齊的石頭堆砌的小院，院子旁種了棵枝葉茂盛的菩提樹，趁著地獄盡頭的一片黑暗中，閃著月夜的光華，落英繽紛，飄飄散散的，落在門口；落在石頭院里；落在茅草屋上……

我們順著侍從的指點進了茅草屋，侍從也便退了下去。院子里寂靜得很，仿佛隱隱約約只能聽到些燒開水的那種沸騰的聲音。我二人互相對視一眼，踏進院子。

院子里同人間的普通愿意也無甚特別，一張石桌上放著燒水的爐子，爐上燒著沸水，入院之前的沸水聲便是這聲音。石桌旁擺一張搖椅，搖椅上躺著一個人，由于搖椅背對著我們，也看不清模樣。

“晚輩璃君見過平等王。”阿璃拉著我做了禮，聽這話的意思，這便是那掌管阿鼻地獄的平等王——陸川了。

先前我以為這掌管阿鼻地獄的，定是生的羅剎面孔；定是坐在堂前的君王；定是終日狠厲殺人不眨眼的那種……如今這破落的小院，殘破的墻垣還生了雜草，怎么看也不是堂堂閻王應該住的地方。

坐在搖椅上那人聽聞，便揮了揮手，石桌旁現了兩個石凳。

“坐吧。”那人聲音淺淺淡淡的，聽不出任何語氣。

阿璃和我會了意恭恭敬敬地落了座，在我的位置上，僅僅能看到那閻王的半個側臉，他也不轉過頭來，面色平靜無波，看不出什么情緒。是悲是喜是憂皆看不出。搖椅上他蓋著塊印花毯子，雙手埋進毯子里，看上去就像多病的老人在此度過余生的架勢。那種看破紅塵，余生不過一樹一茶一院一人罷了。

“我知你此番而來是為了那個人。”他開口，依舊是輕輕淺淺的口氣，菩提樹打下的光華映著他俊俏的臉上。“我的意思是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落花自樹上飄飄搖搖落下，落在爐火里，火舌舔舐后化作灰燼。地獄的盡頭寒涼得很，我裹緊衣服搓了搓手，他二人仿佛隔絕了冷熱，沒什么感覺。

“可是……”阿璃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平等王搶先一步。

“沒什么可是！她是我內人，這便是我的家務事。”家務事，外人便不能多說什么了。

“那旁人呢？旁人的家呢？”即是家務事，那旁人的家務事應該怎么辦呢？汐官變成這樣，本就是可憐之人，讓她如此可憐下去，又有什么用處？余生都活在執念中。

陸川目光稍稍緩和，我看不到他臉上具體的表情，但是側臉看上去是有些無奈的。

“這是我欠她的，我該活在她的執念里。”他雙手動了動，從毯子里伸出右手。他右手修長，輕輕握著一舊掐絲雀釵，歲月滄桑卻無法掩去雀釵的光華。

陸川盯著他手中的雀釵，似是口中涌出千言萬語，卻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說什么。最終還是嘆了嘆氣，嘴角彎起一個苦澀的弧度：“你懂什么？你們又懂什么了？”

他轉過頭看著阿璃，他心里寫滿滄桑，眼里有故事，可如此好看的臉上，卻偏偏可以吸收掉所有的情緒，冷著臉示著人。

“總之你們不要管。此事與你們無關！”他吸了口涼氣，臉色又恢復了平靜。見他如此我便一股子火氣不知道往哪里撒！

“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我氣得站起身插著腰：“你們男人腦子里都是些什么狗屎？”什么虧欠不虧欠？一邊說著愛，一邊把人往火坑里推，一邊自己深情，愛人卻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算是哪門子愛？

阿璃拉不住我，其實我也不懂愛，但是我認為的愛怎么都不是如此矛盾自私的呀！

“你說我們不懂，讓我們不管，所有人都不管，所以汐官才變成這個模樣，她生前就是如此，死后亦是如此！都是因為你們這些說不要管的！”反正兩個大男人又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畢竟女人更了解女人一些！

……

說了一番，卻許久不見陸川動一下，更加不知道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天知道他從始至終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不愛又變成愛，愛了就好好地愛啊！卻又要如此，兩個人互相折磨！

“你們走吧！我不想多說什么，倘若你們要傷害她，可以試試！”他后面幾句話說得狠戾非常，眼里仿佛有著無數刀子將我們早在心里剁了多少遍的肉泥！

如此矛盾的陸蘅，自我進院子，他的一板一眼盡顯矛盾，就好像他的愛，給的也是如此的矛盾！

“好！我們不傷害她，我去告訴天君，看你還顧得了！”我許是發了狠了，但是愛一個人到底有多難？到底多大的仇恨要如此愛又折磨？

“你們！”他轉過頭，咬著牙想要說些什么……“求你們不要傷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