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蘇門與王城不同，在我看來，蘇門較王城多了一份安寧與嫻靜。猶如江南那般的好地方。初秋的天氣依舊霧氣蒙蒙的，路邊不乏身著牙白色繡花長褙子的女子撐著天青色油紙傘，傘穗搖曳，女子淡淡妝，緩緩步路過。

路邊煙柳低垂，一棟棟青瓦白墻的宅院子便正好隱了勾欄。一路上屋頂時而出現時而沒落，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街市盡頭便是環繞蘇門整個陣子的河道，河道內不知誰家的大白鵝悠閑地游，瞅準河道里的魚蝦一個猛子扎進去，便有了豐富的吃食；河道旁三五婦人，皆著了黛藍色粗布短衫搭配銀質飾物，美中還多了幾分日常。

三五娘們湊在一起，你說隔壁大娘子的不是；我說三房家的爺們不地道；他又說今日護城河打上來的鯉魚鮮美又實惠，眾人皆拿了棒槌，將衣服混合著提前搗好的皂角一頓好敲……

遠處河內畫船浮游中央，偶爾見幾個書生模樣的吹簫的吹簫，搖扇的搖扇，賞景的賞景。那邊賞岸上街市角落之景，殊不知在我們眼里他們亦是景。

“蘇門煙雨鎮，倒是個好地方。”景致怡然，我自是多嘴夸了幾句。也是令人羨慕，想要在此常住。

“是啊，如若不是放棄太子位置，可能我一輩子見不到如此景致?！弊乒馍肀抽L劍，卻在這蘇門景色里察不到一絲江湖肅殺之氣。他眸子里閃著微光，久居沙場之人怎會體會細膩煙雨美景之中的安逸？

不遠處絲竹聲聲入耳，曲調猶潺潺流水，仿佛一瞬間清涼涌進心里，笙笙歌起。

轉眼一瞧，正是水中劃來另一艘較前面的更大更精致一些的畫船，船上畫著好看的桃花兒紋路。令人稱奇的遠不止這些，那船上七八個紅袖美人，個個美艷動人，有的彈著琵琶；有的彈著古琴；有的吹著尺八洞簫，蘭佩紫，菊簪黃，天邊云起，排排大雁飛過。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若說煙花之地，我倒是與阿璃見識過一二回了，樓里唱的淫詞艷曲實在不堪入耳，如今卻在蘇門遇到如此別樣的畫舫倒是頭一回。

岸邊三五婦人站起來張望；那路邊跑來的攤販；路過的行人；還有同樣在河上的那一群才子……

“河中央才子配佳人，還真是一幅流光美卷。”我正感嘆，卻見著畫舫之上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誒？那不是……”

“貌似是那個阿璃呢！”雪煙小孩子眼神好一些，打眼一瞅，竟看出了船上正美人側臥等待身邊一美人喂他一顆荔枝……廢人一般。

許是美人太多，令人雙目一掃而過卻也是盛世美景沒得挑，但是這定睛一瞧那眾多美人中夾了個半敞開里衣露出胸膛的男人……也說不出什么感覺。這阿璃是比之前妖媚了一些，我不知用“妖媚”這個詞來形容男人符不符合，但是形容阿璃就跟恰到好處，不多不少，就是妖媚了些！

他左擁秋娘右摟紅萼，左摸摸人家的頭右捏捏人家的嘴，模樣十分輕佻，確是個浪蕩公子模樣無疑了。

如此這般，竟然惹來岸上幾個女子赤紅了臉！

阿璃見岸上我們此時驚訝于他此時的行為，口氣漫不經心中還略帶譏笑：“本公子這兒有上好的竹葉青，誠心邀請姑娘上船一敘?？煞褓p光？”

因之前幾位臉紅女子，如今岸邊投在我身上的目光真是千奇百怪：什么嫉妒、羨慕、懷疑……一個不差一個不少。

“璃公子這么多佳麗相陪，我家徒兒就不牢公子費心了！”灼光開了口，做了揖行了禮，十分禮貌地回絕了阿璃。

“這不知是刮了什么風，咱們灼光公子竟然真的認了堪堪妹妹做徒弟呢！”阿璃松開一只手抽出折扇，扇葉一開，悠閑自得地搖起來，扇底風掀起柔順的發絲。

“與你何干？”

“與我無關，不過小生倒有一事需要各位上船商討，不知可否賞臉？”他揮了揮手，遣走各位樂妓，欠身而起，上身衣襟滑落，露出胸膛的幾兩肉，引得岸上幾位女子一陣騷動。

阿璃這模樣倒是有了幾分魏晉時期好男色的風骨，媚而不妖……不過魏晉時仕途不順，仕人大多服用五石散，服用后身體發熱才會坦著胸……大抵文人墨客所為……文人墨客！他？

“我倒是想聽一聽是何正事，大庭廣眾邀請我們上船?！彼p功了得，飛身而過，踏水而行。百姓眾人只是來看熱鬧，不知竟然看到這樣武功高強之人，不免一陣驚嘆和騷動。

見師父上了船，豈有不跟之理，我拉著雪煙捏了個飛升的訣，跳下河岸乘風而過，不多時上了船。

“說吧！什么事？”上了船，回頭看岸邊人頭攢動，原是船上一瞧，岸邊的景色亦是一覽無余的。

“此番良辰美景，何不在此賞一賞，待船靠了岸，我自會告訴各位?！?

阿璃不慌不忙，身后樂妓替他上了好酒好菜，一一擺在小木桌上。他輕輕酌了一口杯中美酒，歪著頭注視著我，示意我們坐下。

“放心，我不會騙你們?！?

他木箸已經為我們一一擺好，畫舫另一頭絲竹悅耳，船上漂漂蕩蕩的，蕩得的確是讓人悠閑自在。不得不說，阿璃是個很會享受的散仙，“滿樓紅袖招”的浪子，他知道人間哪里有好酒好菜好景色，也懂得及時行樂，人生需盡歡的道理。

“蘇門有個蘇家，想必太子爺比咱們都了解吧?！卑⒘e起筷子，在小木桌上輕輕地敲著節奏：“蘇家天師府有個世世代代獻祭蘇家女子的規矩不知太子爺感不感興趣?！?

灼光回頭看著他，灼光的確知道這蘇門有大名鼎鼎的蘇家，卻不知堂堂天師府會有這樣不成文的規定！

見灼光回頭，阿璃示意他坐下來聽他細細講，灼光這才極不情愿地落了座，想聽他細細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