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

似是過了很久，那種力量把我從虛空飄渺的鬼地方拉回來，那鬼地方還真是邪門，又冷又空曠，不遠處總是傳來幾聲哭泣，幽幽怨怨的。我本來是走在那條漆黑的路上，偶爾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哭叫聲。好像是一個叫十一的。可是周圍什么都沒有，當時我暈眩得狠了，什么都顧不得，僅半眨眼的功夫，一閉一睜……我就被帶到了此地。此時我剛醒，過去發生了什么，經歷過什么，好的壞的，我真的想不起來一絲一毫，只知道我很傷心，甚至是撕心裂肺地想去回首抓住某樣東西的那種傷心，卻又不得不離開，大概就是剛才，亦或是我睡著前剛好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剛醒來心里依舊堵得死死的。

就好像在做夢，夢里又抬不動胳膊，又傷心地要死，卻又無能為力，以至于醒來的剎那都難以忘懷，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我并不知道，甚至連點記憶碎片都沒有，真是奇怪！

我貓著身子，呼嚕聲震天響，鼻尖縈繞著木質獨有的香氣，聞起來很舒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另一種氣息，熟悉又陌生，散發著好聞的香氣，舒服到我沒忍住翻了個身，仰面瞇著眼。

“看啊，師傅，這貓醒啦！”我耳邊傳來稚嫩的孩童聲。

正思襯著為何會有孩童聲音的當兒，也不知道誰的一雙手抱起我，溫涼的觸感席卷貓身，那雙手不斷撫摸著我的背毛，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仿似就從這雙手里傳來。

我不情愿地睜開眼：誰啊？喵？

“還懂得裝睡？竟落魄到投個貓身！”

睜開眼，眼前人竟令我眼前一亮，說不出的尊貴雅致如詩如畫啊。周身鍍上一層夜里白月的光芒，身著月白的錦衣，袖口繡著精致又叫不出名字的花紋，雖說叫不出名字，卻也是襯托著那人的姿容清貴得很，宛如天人！

不，他就是天人，而且是周身發光的那種天人。我眨了眨眼，伸了個懶腰。大概是那人生得太好看，竟然驚呆了貓吧。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背毛，又將我輕輕放在地上，我說不出來理由地信任他，也是懶得動彈，肚皮露在外邊，極不情愿地“喵”了幾句，懶洋洋地從地上爬起來，舔舔爪子，抹抹臉的。

“從今往后，你再不是那擋災的小貍花十一，本尊就賜你堪堪二字，助你脫去這貓身。”那人聲如其人，清冷中夾雜著貴氣，仿佛呼出來的氣都帶著冷氣。十一？怎么又是十一？這到底誰啊，取這么潦草的名字。

他食指一伸，我全身都覺輕快暢爽，慢慢地，身體開始漂浮在空中轉了二三圈，又猛然落到地上。身體不斷放大，再放大。我驚奇地盯著自己長出來的雙手雙腳……喵？

“尾……尾……尾巴？”

天哪！這是誰的聲音啊！我捂著嘴巴，坐在地上驚了好一會兒。

赫辰野想說些什么，開了開口，又閉上，轉頭拿起一件白披風，披在我不著寸縷的身體上，小心翼翼地披上，系好。然后又順道摸摸我的頭。

“堪堪……從今往后，本尊便是你的師傅了。”那人將手伸向我，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指愣在半空好一會兒。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溫柔，又馬上用清冷掩蓋住了。

“本尊叫赫辰野……不要忘記。”赫……赫辰野？我歪著腦袋反應了好一會兒。這名字太拗口，讓貓怎么記啊！

“為師要出這幻境一甲子，此間，就由你的師兄阿瓊來照顧你，萬事都要聽師兄的，切記不得踏出幻境半步。”

那赫辰野食指輕觸我的眉心，我注意力集中在那修長的食指上，并沒多在乎他所述的內容。

“師傅，你看啊，這傻貓對眼啦！”一旁的小童突然笑得人仰馬翻的，我轉頭白了他一眼，這小童真是煩煞！都不能讓我好好看看師傅……這張俊臉……

“阿瓊還是帶著堪堪下去吧！本尊休息一會兒，就馬上啟程了。”赫辰野揮了揮手，捏了訣入了禪境，氣息運行周身，藍白的氣環繞，凸顯著這人更加清貴高冷了。

阿瓊見狀，也不便打擾了，拉著我走出房間……

“你呢，名喚堪堪，難堪的堪，真是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怎么給你取了這么個喪氣的名字，聽了就想落淚啊。”那阿瓊說是師兄，卻是比我矮不知幾頭的小鬼嘞！渾身裹得像個白團子一般，眉心點著朱砂紅點，大眼睛圓不溜秋地，雙手端著小托盤，走在我前面。

阿瓊小碎步倒騰著，出了師傅的住所，繞過院子便能看到那九曲橋和橋下爭相綻放的荷花。那荷已經長得比橋還要高出幾分，不遠處水霧繚繞，繞過我的視線；繞過阿瓊的腳邊；繞過荷塘水面，繞到遠處……遠處青山，偶爾幾聲孤雁的叫聲，我停下腳步，耳邊早就屏蔽了阿瓊的碎碎念，定定地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涼氣……果然，連空氣里都是師傅身上清冷的味道。

“他叫赫…赫辰…”站在師傅的地盤上，呼吸著有師傅清冷感覺的涼氣，那師傅的名字……

“赫辰野。師傅的名字啊，你這小朋友這么年輕，記性卻不怎么好嘛！”阿瓊發覺我定在原地，回頭原路又折了回來抓著我的手腕帶我繼續趕路。

“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境，也包括阿瓊我，阿瓊是師傅用精血親手幻造出來的，據說阿瓊的模樣是師傅小時候的模樣。”隨阿瓊七拐八拐地轉出九曲橋，又走進一片竹林。

微風撒過，竹葉飄落下來，靜悄悄落在阿瓊的腦袋上，阿瓊只顧拉著我向前走，一路上嘮叨個沒完……

吱吖～

阿瓊推開那久久不曾打開過的門，竹林盡頭立著那小屋，歪歪斜斜的，感覺風一吹便要散架，我們二人上了二樓，輕輕推開門，里邊的景致卻與外頭不太匹配。

最先撞進我眼里的正是那幾扇巨大的屏風，屏風上是手畫的落英圖，漫天漫地的花瓣飛舞，吹過桃林；吹過大街小巷；吹過青山大海；也吹過山林的池塘……池塘上架著歪歪斜斜的小斷橋，一青衣女子坐在橋邊，手握酒壺，女子臉上泛著緋紅，卻是沒有畫五官。不過這樣的意境襯托女子已經夠美了，所以五官畫不畫也是無關緊要的吧。這女子定是喝多了酒，臉上的緋紅染紅了紛飛的花瓣，染紅了天邊的云霞……

這圖到此已是很完整，可那池塘里，愣是無根漂著一朵荷花，碩大無比……無葉無莖的。

我蹲在地上撓了撓頭皮，還真是奇怪啊，這畫好奇怪啊！可又說不出是哪奇怪。

“堪堪，你過來，這里有衣服，師傅說你可以穿的。”阿瓊拿出一套淺黃色的衣服端過來。

我這才想起來身上僅披了師傅的白色長斗篷，變成人了就要穿人的衣服。

我摸著那布料，輕輕滑滑的衣襟上繡著不知什么鳥的羽毛，很是漂亮，也不知道什么布料的，穿在身上舒服得很。

“據說這些衣服是師娘的。”阿瓊將柜子里的衣服挨個整理一遍。

“師娘？原是師傅有老婆。”我在屏風后穿好衣服，依舊蹲在地上盯著那屏風圖里的美人和奇怪的荷花。

“聽說是的，但我出生，師娘便故去了，還記得我初有神識那會兒，時常見到師傅喝酒，然后將自己關在這小竹屋里頭，后來就有了這屏風。”阿瓊拿起雞毛撣子撣得哪哪都是灰，實在是嗆得厲害，我棄他逃到窗戶邊上，輕輕推開那扇小窗，以便透透空氣。

窗前擺著一張梨木鏤刻的桌案，那木頭上鏤刻的仙人野鶴栩栩如生，本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貓爪子，想著在上邊抓一抓的，沒想到那仙人野鶴雕刻地如此逼真......看著好貴重哦！算了，我現在又沒有爪子，就勉強摸一摸，也算是那么回事。

我翻身蹲坐在案臺之上，正好正對著窗前那一片一望無際的翠綠竹林啊！窗戶透進來的微風吹過我的毛......哦不，是頭發。微風漸了涼意，耳邊蟬鳴，鼻尖也嗅了幾絲竹葉的香氣，這地方還真是......深得喵心啊！我露出享受的笑容，如果現在我還是只貓，那定是“咕嚕”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啊。做人還真是沒勁，咕嚕的權力都沒有！

以后，我就叫堪堪了，雖說我也并不知道名啊姓的到底有什么作用？既然起了，那么......肯定是對我有好處的吧！堪堪啊堪堪，也不知道過去的我是個什么樣子啊，若是能回頭看一看......呸！看什么看啊，都說那浮生若夢，不知道從前活的什么鬼樣子呢！不知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