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

天寶十四年（755）安祿山起兵河北，焚掠中原，攻陷兩京。次年七月，杜甫離別了鄜州的妻子，只身赴靈武投奔肅宗，途中被叛軍擄至長安。他在極度的憂患與痛苦中度過了一個不尋常的春節。山河破碎，烽煙遍地，妻孥隔絕，這一切所引起的“感”與“恨”，他實在是無計排遣啊！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1]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2]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3]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4]

【今譯】

山河雖在，國都已淪陷了。春天的長安城，草木深密，人跡稀少。

想到艱危的時局，難以抑制內心的痛苦，仿佛春花也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想起與妻子隔絕而不能團聚，就無限悵恨，聽見春鳥的和鳴，便越加心煩意亂！

這三個月來，戰火不斷，妻子隔絕，連家書也難得一封。

終日搔頭苦想，使花白的頭發越來越稀疏，簡直插不住發簪了！

【注釋】

[1] “國破”二句 國：國都。這里指唐帝國的首都長安。山河在：山河依舊。草木深：草木叢生。兩句概述時局艱危，引出第三句。“破”與“在”，“春”與“深”，兩相對照，感愴無限。

[2] “感時”二句 感時：因時事而感傷。花濺淚：或謂寫自己對花流淚，亦通，然意似稍淺。恨別：因別離而有恨。鳥驚心：意思是鳥鳴驚動了愁人的心。兩語景中見情，千古名句。通過移情作用把自己的身世心事融入景中，物與我渾成一體，確是驚心動魄的佳構。“感時”與“恨別”，點出了主題。從結構看，前者承上，后者啟下，為全篇樞紐，宜細細體味。

[3] “烽火”二句 烽火：見《得舍弟消息二首》注。連三月：接連三個月不斷。這年正月至三月，史思明、蔡希德等圍攻太原，受到李光弼抵抗；郭子儀引兵從鄜州出擊乾祐；安守忠等從長安出兵西寇武功。抵：當。“抵萬金”三字，極意夸張，以見家書之珍貴難得。

[4] “白頭”二句 白頭：指白發。短：短缺，稀少。渾欲：簡直要。勝（shēng生）：堪。簪：古時用來束發于冠的長針形首飾。鮑照《擬行路難》詩：“蓬首亂鬢不設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