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病區共十幾個病房，凌一初略算了算，可以住四十多個患者。五月，春暖花開，風和日麗。氣溫有了大幅度的回升，生命在復蘇，病菌在蠢蠢欲動。這個季節正是許多傳染性疾病的發病溫床。

剛過完節，病區已經呈現爆滿趨勢。雖說，她和趙老師一起上的是白班，但一圈治療下來，凌一還是有些吃不消，腿疼的不行。

下班的時候，趙老師坐在值班室的床上，喘了好半天的氣。她的鞋子脫了，腳微微抬高放在椅子撐上，凌一看見，她的腳背已經腫成了饅頭，輕輕一按，一個深深的凹陷，半天回彈不起來。襪子已經緊箍在腳踝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趙老師微皺著眉頭，輕輕按摩著浮腫的腳踝。凌一站在旁邊，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趙老師，不行給護士長說一聲兒，請假吧。”

趙老師堅決地搖了搖頭，“沒事兒。休息一下就好了。”說完，還對著凌一露出個感激的笑來。“你先回去吧。我歇一會兒。馬上，我老公就過來接我了。”

凌一只好點頭換了衣服出來。她站在值班室外的走廊上，想著等鄭蓉兒一起下班回去。可是，半天還沒看見他們出來。

一上午，她和趙老師在病區東邊區域，和鄭蓉兒只打過一次照面。還沒顧得湊到一起說上一句話，鈴聲響了，慌得趕緊去責任區換吊瓶。雖說，這近一年的實習中，也遇到過忙碌的科室忙碌的時刻，可是想現在這樣打仗般團團轉的，卻還是第一次。

終于，鄭蓉兒隨著交接班的大部隊出來了。看到凌一在等她，急走幾步，“你咋還在這兒等我，早點回去先歇著撒。”

凌一沒有說話，只示意她趕緊去洗手換衣服。等鄭蓉兒出來，倆人并排往樓下走去。上午報道時的花紅柳綠，這會兒全自動屏蔽了般，視若無睹。就想好好喝口水，好好睡一覺。

中午，倆人在食堂胡亂吃了點東西，連喝了兩碗自助的番茄蛋湯。平時，這種清湯寡水的湯，凌一是瞅都懶得瞅一眼。可今兒個，一口氣喝得是暢快淋漓。回到寢室的兩人散了架般斜倚在床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

“今天累死個人啊。第一天嘞，就把我們當個人用了。”鄭蓉兒語氣憤憤的。

“哎呀，我們還算好的了。你是沒看見我們趙老師，嘖，是真的好可憐。腆著個大肚子，腳腫得老高，還在病區跑來跑去。你都不知道，遇到難打的針，我打不上了，她還得斜彎著腰親自上。”

凌一嘆一聲兒，“哎，搞得我壓力好大。想著爭取都能一針見血，好讓她少彎一次腰。”

鄭蓉兒也是一陣唏噓。

“凌一，你說做護士咋就這么可憐？將來，我們會不會也和趙老師一樣？面對懷孕，面對工作，會有各種的艱難。”

“哎，我不知道。雖說，這兩年國家在呼吁提高護士待遇，重視護士的重要性。可是，現實永遠是殘酷的。不是常說，冷暖自知嘛！我們現在還只是在觀望中，到我們深入其中了，才能真正體會這份工作的艱辛吧。”

倆人都陷入一陣沉寂中。

正在這時，張小婭回來了。剛休完五一長假，張小婭的心情格外的好，一路鶯歌小唱的進來。看到倒在凌一床上的倆人，很是納悶兒，“你倆今天轉科到傳染病科啦？咋樣？過幾天羅莉也要轉過去呢。”

“羅莉？”

兩人都有些意外，雖然知道下周羅莉轉科，但并不知道要轉到傳染科。

凌一有些糾結了，羅莉到了傳染科，那么秦毅峰肯定要去找她，那么就會不可避免地遇到。她倒不是害怕，可是經歷了上次元宵節的誤會，凌一知道羅莉對秦毅峰很是在意，這份在意甚至可以說是霸道。

她不想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惹得彼此不愉快。

她對秦毅峰當時那模糊的曖昧早就隨著時間已徹底消逝，甚至有那么一絲的愧疚，不過是對周宇龍的。

這種梳不清，理還亂的情緒，凌一形容不出來，就像當初她對秦毅峰的注意僅僅只是關注和在意，本就沒有情愛的成分，所謂的好感，也許是自己強加的戲碼吧。

糾結歸糾結，凌一也改變不了事實。周五的時候，羅莉真的帶著轉科申請也到傳染病科來了。

凌一和鄭蓉兒經過這一周的磨練，也基本能跟上節奏。打針換吊瓶，基本能當一個人使用。

走路帶風地小跑，口罩不離，洗手勤，這些可以說是傳染科目前的標配了。凌一她們也習慣了。

趙老師依然堅持在上班。只是走路速度明顯沒有以前快，肚子也隆起得嚇死個人。護士長有些擔心，休息的空隙，專程過來詢問她，看需不需要提前休息。

可是一聽休息需要履行請假手續，并且停發績效工資。趙老師又遲疑了，她對護士長說:“讓我再多上幾天吧。小陳工資太低了，將來孩子的奶粉錢都是問題。”

護士長關切地解釋，“我只是擔心你，怕你吃不消。你要能堅持上，當然更好。”

趙老師慌忙點頭，“能呢，能呢。我能堅持。上不了我會告訴你。”

“凌一，你跟趙老師在責二組，你多辛苦些。有啥事再告訴我。”護士長望向凌一。

凌一沒料到到護士長會如是說，慌忙點頭答應著“好”。護士長憐惜地拍了拍趙老師的肩膀，轉身離去。

趙老師望向護士長離去的背影，略有些小小的失神。

“趙老師，護士長對你們挺不錯呢。”凌一感慨道。

“嗯。護士長對我們真的很關心。她常說，‘我也是從護士一步步干到護士長，我知道作為護士的艱難和辛苦。在我能力范圍內，我會保護和維護我們護士。因為，我們就是一體的。’可是今天的我，這樣就是給科室工作拖后腿，我挺自責的。可我也沒有辦法。我真的需要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