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老爺子和老太太依舊端坐炕上，下面則站著一排人。

“老二，你這又是在鬧什么！”老爺子沉聲道。

章正松露出了他那個標(biāo)志性的無賴笑容：“爹，這哪是我在鬧啊。大哥他們在鎮(zhèn)上買了房子和鋪面，這事你知道不？”

老爺子眉頭緊皺，一看到章正松那模樣，他就沒由來的一股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居然會養(yǎng)出這種偷奸耍滑，整天就想要占便宜的兒子。”

“老二！你大哥買了什么跟你有啥關(guān)系。”

“咋就沒關(guān)系了。大哥他又沒分家出去，那些銀子可都是我們大家的，他憑啥自己用了。上次買地那事，您就偏向大哥，這一次您不會還要偏袒吧。”

老爺子目光掃向另外兩個，沉聲問道：“你們也是這么想的？”

章老三依舊按照慣例不開口，老四雖然沒有明著表示，但那個意思還是和章正松的差不多。

“好！你們都說還沒分家，那咱們就把這個家分分！”老爺子發(fā)了狠，“再叫上村長和里正過來，把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人都請過來，就從你大哥回來那天開始分！”

“爹，你這是啥意思。”章正松不滿道，要是從那天開始分，他可就啥都分不到，連那十畝地都沒有他們的份。

“要分家，怎么也得從現(xiàn)在開始分吧。讓大哥把他們家里的東西都拿出來，看看他們到底私藏了多少，咱們再按下一輩的人頭分。

丫頭什么的就算了，反正也是賠錢貨，要嫁出去的。”

章正松一股氣說完，還在沾沾自喜，這下一直沉默的老三章正植終于開口了。

“二哥，你這是啥意思，按下一輩人頭分，還不分給丫頭。你這是想要把我們這一房趕出去，活活給餓死啊。”

這寒冬的天，要是被趕出去，又沒有吃的，能活下來才怪了。

章正松卻不屑道：“誰讓你不生兒子的，生了個賠錢貨，活該沒有東西。”

“老二！你怎么說話的！”章正柏大喝一聲，章正松說他，他可以不去反駁，反正事情不會按照章正松說的去辦就是了。但是章正松這么說章正植，簡直就是把兄弟情扔在地上當(dāng)泡踩。

“大哥，我咋說話了。我說得不對？他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憑啥還不讓人說了。”

“住嘴！”老爺子大喝一聲，“老二你要是真想分家，現(xiàn)在就給我滾！你那間屋子我不要了，糧食再分給你兩袋，山腳下的地你也拿去。以后，不要再叫我爹，也別認(rèn)你這些兄弟了！”

老爺子發(fā)了怒，動了真格，章正松也變得乖覺起來。沖著老爺子笑笑，說他就開個玩笑。

從箱子里拿出之前章正柏他們給的九十多兩銀子，老爺子將上面的紅布拉開，將銀子呈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爹，這些是？”

章正林有些不確定地開口，他之前好像就聽說，章正柏他們回來的時候，給了上房一些銀子。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么多。

章正松看著那些銀子，眼睛都紅了，恨不能搶過去，全都據(jù)為己有才是。

嘆了口氣，老爺子緩緩道：“本來，這件事不想告訴你們的。但是你們總是這樣逼你們大哥，讓我不得不將這東西拿出來。

老二、老四，你們就說，這些年你們給家里賺到的錢有多少，有沒有這個的一半。又用了多少，是不是像你們大哥一樣，只拿了二十兩過去，還還了十畝地來。”

被點到名的兩人面面相覷。

“爹，我們在家也賺不了那些啊。您要是能給我二十兩銀子，說不定我也能……”

“那好！”老爺子開口，“我現(xiàn)在就給你二十兩銀子，你給我分出去。以后你賺的錢，那都?xì)w你，一文錢都不用給我還！”

章正松不說話了，他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別說二十兩，就是兩百兩，他也能花光了，一文也賺不回來。

“這些錢，是你大哥另外給我們的。說是拿過來貼補家用，實際上還不是為你們攢著。家里的孩子一個個地長大了，將來也是要說親的。

你們連你們大哥的這份苦心都不知道，就只盯著看他買了什么，用了多少銀子。你們怎么也不想想，你大哥用的那些銀子，哪一個子不是他一文一文賺回來的！

就這樣，他就還在想著你們，時不時地買菜買米面補貼家里。

你們要是也有本事賺了錢，只要不再從家里拿，不管你們賺了多少，我也不要你們學(xué)你們大哥這樣顧著家，我可以一文錢都不要。但是你們問問自己，你們能嗎！

一個個的，自己沒有本事，就只知道盯著你大哥大嫂賺的錢。你們就不怕寒了他們的心，以后再也不管你們了？”

老爺子的一席話，讓三人都垂下了頭。

“還有一件事，當(dāng)年你大哥走的時候，我是賣掉了地，給你們大哥拿了二十兩銀子過去。我知道，這個都快成為你們心里的魔了。

但是我問問你們，剩下的那二十兩銀子，你們?nèi)齻€是一點也沒用嗎？你大哥用了還回來一整塊地，還要被你們說，而你們呢，用了就白用了，還指著那個把你們份都給補上的人說：你給得太少了？”

老太太此時也開口了。

“我想你們應(yīng)該都沒有忘，咱們家那塊地是怎么來的吧。”

這話一出，那三人的頭埋得更低了。

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只是以前裝作不知道而已。

那塊地，準(zhǔn)確來說，其實都不算是完全屬于他們中公的，是章正柏當(dāng)初去當(dāng)學(xué)徒賺來的。

章正柏是他們中年紀(jì)最大的一個，從小就很有擔(dān)當(dāng)。才十歲就出去給人做了學(xué)徒，一直學(xué)到二十歲回來娶妻。

十年的學(xué)徒生涯，做了不知道多少個燈籠，手指也不知道被竹條劃破多少次，才終于換來了一門手藝以及一塊地。

章正松是其中最清楚的人，他和章正柏年紀(jì)最接近，也曾親眼見過章正柏過年時回來那被白布包完的手指。

“今晚我和你們爹說的這些，你們都回去好好想想吧。要是再鬧，什么都別說，直接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