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的夜，靜的就像整個世界都已沉沉死去。

這樣的靜夜也必然是個黑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夜晚總是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故事，而且往往比白天更具傳奇性與怪談性。因?yàn)樵诤诎道锶祟愖兊酶行源嗳醯耐瑫r，心中的陰暗面也會被放大。所以自古以來書生與小姐私奔的故事以及江洋大盜殺人越貨的行徑也都大多發(fā)生在夜里。

黑夜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穿梭在襄陽城上空。

白的自然是林清越，她的身影在黑夜中更顯飄渺靈動。

蕭凌云忍不住問道：“你從來都只穿白色的衣服嗎？”

林清越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道：“大概是的。”

蕭凌云無奈道：“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要等到晚上才來？”

林清越淡淡道：“因?yàn)榘滋鞎袩o數(shù)自詡為英雄豪杰的人聚在這里，但晚上卻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在這守著。”

她輕輕呵笑一聲，又道：“只因?yàn)榘滋鞎泻芏嗳岁P(guān)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而晚上卻不會有任何觀眾。這些人的俠義之舉若是沒有人知道的話，那對他們而言就沒有任何意義。”

蕭凌云怔道：“你是說，他們并不是真心要為雷前輩守靈報(bào)仇？”

林清越打趣道：“你難道以為人人都像你這個呆子一樣古道熱腸嗎？”

蕭凌云啞口無言。

襄陽城雖大，雷霆山莊倒也不太小。

蕭凌云與林清越二人從山莊門口翻進(jìn)去，便大搖大擺地一路走著。

一路暢通無阻。

偌大的山莊原本便只有雷震霆一人居住，現(xiàn)在則一個人也沒有，山莊四周的暗哨也早已撤掉，整個山莊一片空蕩蕩。

初冬的夜風(fēng)裹挾著絲絲寒意侵入山莊的每一寸土地，熄了火的燈籠被吹得吱呀作響，使得這里更顯蕭條與落寞。

山莊里的夜竟比外面更黑。

林清越眨眼笑道：“你看，我早說了這里不會有人的。”

蕭凌云沉默了半晌，嘆道：“你說的果然沒錯。”

雷震霆的尸身就躺在棺木里，棺木就擺在大廳中。

大廳的蠟燭早已燃燒殆盡。整個大廳一片漆黑，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風(fēng)從窗戶縫里吹進(jìn)來時發(fā)出的呼嘯聲，這時候看起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駭人。

林清越忽然就往蕭凌云身邊靠近一些。

蕭凌云淡淡一笑，他知道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

他給廳里重新點(diǎn)上蠟燭后，便走到停放在正中央的棺木旁。

躺在里面的雷震霆威嚴(yán)依舊，只是生氣不再。

蕭凌云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悲涼。

無論生前再怎樣武功蓋世的人，死了之后也絕不會比別人占的地方更多。

他忽然將手伸進(jìn)去，在雷震霆的身上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陣。

然后他又轉(zhuǎn)過頭，看著林清越。

林清越一直就待在他身邊，蕭凌云幾乎能聽到她的心臟怦怦直跳。

蕭凌云道：“我檢查過了，除了胸口那一槍造成的傷口外，雷前輩身上沒有其它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林清越道：“這么說來，他是被人從正面一槍捅死的？”

蕭凌云搖頭道：“不，從傷口來看，槍應(yīng)該是從背后捅進(jìn)去的。”

林清越道：“像他這樣的老江湖，又怎么可能把背部暴露在敵人面前而沒有任何防備？”

蕭凌云嘆氣道：“只有一種可能，這個人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熟人。”

林清越淡淡道：“但雷震霆近年來深居簡出，幾乎不與任何人見面。而他的山莊周圍又向來有很多人放哨，即使是他的熟人，要見他也很不容易。”

蕭凌云道：“所以這個人不僅得是他的熟人，還得熟悉他周圍哨位的分布。”

他皺著眉頭，又道：“同時這個人的武功還得非常高。否則他也絕對沒辦法在雷前輩來不及反應(yīng)的情況下一槍殺死他。”

林清越點(diǎn)頭道：“這樣的人并不多，除了今天去找你的那三個人外，至多也不過還有兩人。但這兩人也無一不是荊襄武林界德高望重的前輩。”

蕭凌云又沉默了。

他向來不愿以惡意去揣測他人，只因?yàn)樗恢毕嘈湃说谋拘远际橇忌频摹?

他想不到、也不愿相信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然而事實(shí)俱在，已實(shí)在由不得他不相信。

林清越忽然道：“你打算怎么辦？”

蕭凌云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找出真兇，血債血償。”

林清越道：“只是我們還不知道兇手究竟是誰，也沒有任何證據(jù)。”

蕭凌云環(huán)顧四周，忽然發(fā)現(xiàn)大廳其中一面墻壁上留有一團(tuán)血跡。

那里自然便是命案的案發(fā)地點(diǎn)。

他拉著林清越的手，兩人一起飛身掠到那面墻壁前。

血跡早已干了，血跡中間的洞口卻仍在。

這個洞口深約三寸，乃雷霆槍穿透雷震霆胸口后扎入墻壁上造成的。

蕭凌云細(xì)細(xì)端詳著洞口，又用手在上面比劃許久。

他忽然淡笑道：“我想我已知道要如何找出這兇手了。”

林清越面上一喜，問道：“你真的已知道了？”

蕭凌云點(diǎn)頭道：“嗯！”

林清越忽然扯著他的袖子，催促道：“那我們先離開這里吧，我難受得很。”

蕭凌云點(diǎn)頭，輕輕拉住林清越的手，往外面走去。

林清越的手是那么的柔軟，又是那么的嬌嫩，蕭凌云只覺得她的手幾乎就要融化在他的掌心里。

林清越的臉已變得緋紅。黑暗里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的臉頰發(fā)燙，似乎要融化初冬的寒意。

兩人剛走出大廳，四周忽然亮起無數(shù)道火光，一下子恍如白晝。

火光中又有無數(shù)道人影，蕭凌云與林清越已被這些人影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一個臉上被火光照得通紅的禿頂漢子厲聲喝道：“我們早猜到你這賊子會回來毀尸滅跡，因此早就等在這里，等著你自投羅網(wǎng)。”

這漢子話音落下，人影里就響起一陣喝彩聲。

林清越低聲對蕭凌云道：“這人叫費(fèi)天恒，他便是那兩人其中之一。另外一人站在寇海山左邊，叫宗百當(dāng)。”

蕭凌云心中咯噔一跳，他當(dāng)然明白林清越說的那兩人是指什么人。

他也知道這費(fèi)、宗二人不僅是荊襄陽武林界的前輩高人，更是雷震霆的生死之交。

蕭凌云苦笑道：“至少他們還不像你說的那么糟，至少他們還守在這。”

林清越淡淡道：“你莫非忘了槍譜還在你手中？”

蕭凌云又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