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巫族里處處掛滿了彩燈禮花，連長香所居住的谷里也被四海八方前來的人擠滿了。

“香兒，你穿紅衣真的很好看。”族后看著鏡子里咬著紅紙的長香，有些欣喜地說道。

長香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面色如海棠半醒，一襲紅色漫天如血，身姿曼妙的好像清晨露珠下柔軟的花瓣，眉目流轉透露萬眾魅惑柔情，雙眼迷離似帶淚欲泣，紅唇輕啟在與夢里花月低語。

但這一切，永遠不會有人看到。

長香把面紗拿來，熟悉地往發絲里一插，滿意地看著鏡子里自己一如往日的樣子。

圣女是不可以在他人面前露出真容的。

“是您化妝技術好，我哪有這么驚艷艷麗。”長香說完，族后果斷的搖搖頭，拉起她修長的軟指。

她嘆息著，將長香一縷透著金色的碎發捋到耳后，“你絲毫不遜于你姐姐，”難過地輕輕抱住她的肩膀，“委屈你做圣女了。”

“您這在說什么呢？”長香連忙搖搖頭，心里一陣苦楚，浮現出老大低語的表情，那句“分開吧。”的聲音在她心里莫名繚繞了好幾日。

她跪下來，深深一叩說道：“和我結緣者皆不會有善終，今日一別，與阿媽便是黃泉路再見了，望您一定保重。”

族后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后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臉無聲而泣。

“我不該生下你。”她低聲叫起來，聲音嗚咽道，“上天是派你來懲罰我的嗎？”

長香咬緊牙關，狠狠又一叩首，提著裙子狂奔而出。

擁有至高無上的靈力，占星造夢的能力，通曉世間百態，最后非要落得孤苦一生的下場嗎？

她靜靜走到長白的寢殿內，看她換上平日里最愛的鵝黃色短衣，拿著玉簫對窗外層層青翠的山林凝望不語。

長白還沒說原諒我呢，還是不要進去自找無趣了。

長香這樣悻悻想著，轉身正要離開，悠悠柔音晃晃叫住了她。

“進來。”

長香聽她似乎是不大高興的樣子，連忙笑著跑進去，坐在她身畔拉起她的手拍拍，“不開心？”

“長香，我聽說圣女法力無邊，可以通曉世間所有禁術，是真的嗎？”長白淡淡開口，眼里是藏不住的渴望。

長香覺得有些好笑，歪著頭故作生氣問她：“怎么，還羨慕我不成？”

長白緊緊反握住長香的手，力氣大的出奇，長香吃痛本要叫，見長白幾欲落淚的神情還是忍住了。

她閉上眼，清淚垂落，道：“若是那天我解開誤會，告訴洛辰他刺中的是你，或許我也不會痛苦了。”

“如果我沒有收下扳指，隨他進入結界...”長白跪了下來，把長香嚇得半死，“如果我不是生成這副模樣，就好了。”

長白抬起淚汪汪的小臉，哭的沒力氣地打顫，伏在長香膝前，哭道：“長香，你幫我換臉吧。”

換臉？！

長香愣了許久，捧腹大笑起來，拉住長白的手，欲拉她起來：“那洛辰是給你下藥了？我可沒記得有這等巫術。”

“你的臉是天賜的，我可不敢給你換臉。”長香笑著說起來，抹抹她的滿臉淚痕，“凡人羨慕你還來不及，你這是何苦？”

長白搖搖頭，嗚咽道：“我只是想要和洛辰在一起罷了。”

“你幫幫我，我幾日前去了禁院，從書架上翻到圣女使用的禁書，里面就講了易容換臉的巫術如何使用。”

“你竟然去了禁院？”長香一驚，趕忙看向她身上是否有著傷痕，“那院子里有數頭猛獸看守，你靈力低微無比，進去豈不是不要命了！”

她拿起長白呈上來的禁書，捏做一團扔在地上，“你受傷了沒？”長香果斷搖頭，“我不能幫你。”

長白搖搖頭，抱住她說道：“洛辰的扳指擋住了那些獸，我沒事，你就幫幫我吧。”

長香皺起眉，看著長白失魂落魄，要死要活的樣子，心里一陣感慨，自古只聽聞紅顏禍水，如今一見也曉得若男子生的俊俏的妙處了。她板起臉，冷冷一揮手，離開大殿。

做個圣女也好得很，長香心神不寧地想著，沒有緣分或許是最好的緣分，難道和一人相守一生便是幸福了？

一個人清清冷冷倒也自在許多，她笑了笑，浮現起老大的笑容，連忙晃晃腦袋。

你萬萬不可想他，長香。

悠悠鐘聲忽然長鳴，長香心里一動，連忙跑去殿前，只見阿媽阿爹早已站在臺上，長望也披著巫族的外搭站在一旁，向長香伸出手輕輕一笑。

長香難得見一次長望，自然開心極了，還是忍住蹦蹦跳跳地撲過去的沖動，輕移蓮步沉穩地牽過長望的手，站在他身畔對他展顏一笑。

“你今天倒是漂亮的很，”長望說著，一雙灼灼的眼睛笑的寵溺十分，“從前你見我的時候永遠裹著一身黑，今天要受眾人朝拜如此艷麗，看來我的面子是太薄了。”

“你打了這么久仗，嘴炮倒是越打越厲害，”長香瞥了他一眼，環顧四下不見長白的身影，隱隱有些擔心，“說吧，陪你回來的小妾，分在宮里住著擠人嗎？”

“擠是不擠，不過是住在這小小巫族里面吵人。”長望低聲說著，“怎么不見白兒，她向來愛收人禮品，今天怎么來這樣遲。”

今天怕是那洛辰要來，也不知長白看到會不會哭個半死。長香一團怒火涌上心頭，沒好氣暗地打了長望一拳頭。

氣死我了，那個洛辰最好別被我給逮著了，給我一刺沒道歉罷了，還仗著生的好看害得姐姐受如此心傷。

“恭迎皇上！”

族長叫起來，下面烏泱泱一眾巫族子民便跪了下去，長香被長望一拉，也連忙跪了下來，萬幸的是余光瞥見了長白倩麗的身段。

皇上緩緩從下面走上來，冷俊的臉仿佛看不出年紀一般，身后袍子在光下折射著千鳥翱翔的圖騰。長香貿然抬起頭，看向那皇上凌駕眾人之上，高傲無比的金瞳，不禁被那耀眼的眸子刺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一轉眼，你們三個孩子已經如此大了。”皇上笑盈盈地拍拍族長的肩膀，擺擺手讓他們三個起身，細細端詳著他們的臉。

“長望就不必說了，每年都來找朕匯報勝績。”皇上看向長白長香兩人，瞇起眼疑惑道，“聽聞二女是絕色，看來是傳錯了，原來是兩個女兒都生的國色天香。”

長白見到皇上的眼睛，毫無敬意地打量著皇上的身姿，失了心智的眼里泛起點點淚光。

慘了，怕是這洛辰長得太像他爹，勾起這癡女子的傷情事了。長香連忙跪下來，朗聲道：“皇上謬贊，長香惶恐。”

皇上及時地看向長香，并沒有發覺長白的異常，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便和族后族長進了大殿。

長白被長望扶起來，一下子滑了腳。一只熟悉的手接住了她的手臂，長白正要回頭道謝，卻看到了一臉錯愕的洛辰。

洛辰訕訕收回手，強行對長白扯出一個笑意，正要隨皇上的腳步走進大殿里，卻像是冥冥之中似的，回頭看到了怒目圓睜的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