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不再讓人過目就忘,輪廓線條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這是一張我絕對見過并且不該忘記的臉。
但我偏偏忘記了。
“現(xiàn)在,你可想起來了?”白衣少年人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逼近我。
我把掃帚橫在前面:“并沒有。”
“那就算了,你連他都忘記了,讓我白費功夫。”那白衣少年人貌似有些無奈,五官樣貌又變回平平無奇的樣子,“月門主面冷心狠,名不虛傳啊。”
面前人影突然消失,我心有所感,側(cè)身躲過了背后的偷襲,化帚為劍向后劃出一道劍氣。
劍氣并沒有打到實處,反而是身后的景象被劍氣激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這是幻境!
“果然強攻是不可取的,月門主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但要想救窮奇、混沌兩位令主,還勞月門主在天明之前來瞑淵封劍臺用九黎劍一換。”四面八方都傳來那白衣少年人的聲音。
我腦子嗡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了,我之前是和影桎去了垚鎮(zhèn),還碰上了假的云別塵。
我又劃出數(shù)道劍氣,漣漪更多更大,景象開始扭曲,仿佛終于承受不住。
我眼前一黑,再睜眼便是無窮盡的紅色。
濃烈的鐵銹味混著土腥味涌入鼻腔,鮮血匯聚成川,亡者死不瞑目。
這里已是瞑淵。
看來是我之前中了幻術(shù)入了瞑淵深處。瞑淵兩邊都是萬仞絕壁,底下終年血氣蒸騰,不見天光,入目皆是血霧彌漫鮮紅一片。
瞑淵里的死亡之氣令人難受,我先前嗑藥強行提升了修為,剛剛為了打破幻境又盡了全力,先下胸中血氣翻涌,只得撐著劍在原地稍作休息。
弱雞的感覺可真不好受。
自嘲了一句。我閉上眼,腦子里全是那白衣少年人后來讓人過目不忘的長相。
那是阿云的模樣,準(zhǔn)確地說,是七分相似還未長開有些青澀的少年阿云。很奇怪,在幻境里面我是真的忘記阿云的模樣了。
那個白衣少年人應(yīng)該是會變幻之術(shù),在垚鎮(zhèn)的時候假扮了云別塵,進(jìn)入幻境又變成了少年時的阿云。
若不是我之前千叮嚀萬囑咐阿九一定要跟著云別塵過來,后來在假的云別塵獨自出現(xiàn)之時起了疑心,怕是在垚鎮(zhèn)的時候就會著了他的道。
但這幻術(shù)的確是防不勝防。
只是我不明白,他之前既然已經(jīng)扮作了阿云的模樣,那為何在幻境之中又變作少年時的阿云,還說自己是朝。
朝又是誰?為什么還說我連他都忘記了,我該記得的嗎?
而且在幻境之中,我看見風(fēng)不峪和莫憫仙之后居然產(chǎn)生了某種隱秘的欣喜。
風(fēng)不峪就先不說了,也許當(dāng)年在天虞的時候師兄妹之間關(guān)系真的很好,但那莫憫仙不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真是令人頭疼,你們就是在為難我失憶了。
不過這些問題都可以先放放,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救出靡靡和影桎。
沒想到為了救靡靡還把影桎也賠了進(jìn)去。我只帶著影桎就來垚鎮(zhèn)的確是托大了,原本是想著自己過來先查探一番,身邊跟著影桎左右也不會出什么大事,等天明之后,阿云過來也不好趕我回去,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意留下了阿九,要是自己真的有事,阿九也會循著氣息找到九黎劍,反正劍在人在,沒在怕的。
但現(xiàn)在,那人要我在天明之前去封劍臺一手交劍一手交人。
拿劍換人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人還是要救的,封劍臺還是要去的。
現(xiàn)在問題來了,封劍臺在哪里呢?
我把神識灌注到九黎劍之上,通過九黎劍曾被封印在封劍臺的微弱聯(lián)系,神識飛速鋪開。
果然在瞑淵的最深處感覺到了讓九黎非常不喜的存在。
我直奔瞑淵最深處而去。
臺,觀四方而高者。
所以封劍臺是一個很高很大視野很好的地方。
我不敢靠得太近,便隱匿在遠(yuǎn)處的血霧之中。
目前的情況有點棘手啊。
對方的人數(shù)、實力不明,又有人質(zhì)在手。
我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這件事情盡力拖延,拖到天明之后,云別塵就會過來。
正在我想著要不要再躲一會的時候,封劍臺那邊有人用法力傳音,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但又不是之前那個朝。
“丫頭,我知道你已經(jīng)來了,趕緊出來不要浪費時間,也別想耍什么花招。一炷香后,如果你還不出現(xiàn)的話,我就會開始在這兩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刻字,當(dāng)然咯,魔都是不講信用的,我也可能沒耐心就提前了。”
這種被人威脅還無法反抗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嗑了最后一顆九轉(zhuǎn)回元丹,又握緊了手中的九黎劍,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希望我能拖到那個時候吧。
定下心神,我提著九黎劍一步一步走向了封劍臺。
主要還是為了多拖延一些時間。
封劍臺上有五人,兩立三坐。站著的兩位皆是男子,一個是我已經(jīng)見過的朝,他現(xiàn)在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男子不再是之前的少年模樣,而另一個應(yīng)該就是剛剛出言不遜叫我“丫頭”的家伙。而坐著的三人都是姑娘,而我只認(rèn)出了影桎,她們?nèi)碎]目盤坐似乎還在幻境當(dāng)中。
“我不在的這些年,魔界當(dāng)真是沒了規(guī)矩。”我冷著臉裝出一副大佬的架勢,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瞎扯拖延時間,“你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魔,論身份論資歷論修為都該尊我一聲‘月門主’,你們老大是怎么教你們的……”
我正準(zhǔn)備舌綻蓮花說到對面無地自容。
之前出言的那個男子就往前跨了一步:“那月大門主愿意過來收拾我一下嗎?”
我……真是沒見過這么欠揍的。
現(xiàn)在的魔界小輩都是什么畫風(fēng)啊。
但我能嗶嗶就絕不動手。
“劍下不斬?zé)o名之輩。”
“沐樨。”
要動手就要攻其不備,我正準(zhǔn)備出手。
“但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和你打架的。”沐樨又縮了回去。
……有機會我抓住此人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
“一手交劍一手交人。”沐樨抬抬下巴示意還在幻境里的影桎她們。
我看著那三人:“你們還搞促銷,買二送一?”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朝走了過去,輕聲喚道:“孟芫。”
其中一個姑娘緩緩睜眼,而影桎和另一個漂亮嫵媚的姑娘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后倒在了地上。
還好兩人意識都清醒了過來。
“主上?”影桎看見了我,下一秒就掙扎著要起來,“主上快走,不要管我們。”
而那漂亮嫵媚的姑娘只是臉色灰敗地盯著我:“這還是夢境嗎?小月,你真的回來了?”
“你們便是要這樣把人交給我?”見她二人被折磨成這副模樣,我心中無名火起。
“她們只是做了個夢,沒死沒傷沒花臉,待遇不錯了。”那個沐樨還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
“拿劍換人吧。”朝扶起那位最先睜眼的姑娘。
原來這夢境竟是她布下的。想必之前垚鎮(zhèn)的人昏睡不醒也是因她這夢境的緣故。
我還想說點什么拖延時間。
但那沐樨完全不給我機會:“當(dāng)然,月大門主要是不想換人,我也不介意多兩張畫布。”
我望了一眼影桎,咬咬牙:“換人。”
影桎和靡靡倒在地上無力站起,沐樨走過去像提小雞仔一樣一手一個把她們拎了起來。
“我數(shù)到三,你把影桎和靡靡丟過來,我把九黎劍丟給你。”
我舉著九黎劍走了過去。
“一”
“二”
“三!”
雙方都紋絲不動略顯尷尬。
“呵呵,大家挺有默契的。”我尷尬地打了個圓場,“要不你來數(shù)吧。”
“行啊。”沐樨邪氣地?fù)P了揚眉,“三!”
我手中的九黎劍脫手而出,直刺向他胸口,他微一側(cè)身,光通過九黎劍身射到影桎身上的一瞬間,影桎消失。
而我早已出現(xiàn)在了朝的面前拍出一掌,他有些慌亂地推開孟芫應(yīng)對我。
在夢境之中,我就知道他與我之間是半斤八兩。
只是拍出一掌嚇嚇?biāo)也⒉粦賾?zhàn),揮手一抬,九黎飛至半空。
“九黎劍陣已開,你們出不去了。”
影桎抓著孟芫退到我身后。
我邪氣地向沐樨笑了笑:“一換一,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