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數賽的一段插曲后便無事發生了，平淡的過了一天。

放學。歐陽三學生會有事，張明禮要等他一會。

想著估計要等很久，就出去吹吹風。

張明禮很喜歡這里的氣候，冬天最冷不過零下。額間的碎發被風吹起，夕陽西下，甚至少年的瞳孔都被染成了金棕色。

當初從京城出來，郁婕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往南走，到了東城。

回想十年前，母親跪坐在地上，張明禮朦朧恍惚間睜眼，母親臉上的是他從未見過的絕望，張明禮嗓子跟火燒一般，他強撐著一口氣將手邊的水杯打翻，緊緊的捏著母親衣袖才勉強有了今天。

……

不恨，不代表會忘。

接到歐陽三電話說大概還有十分鐘，張明禮回教室拿東西。

高二部基本沒什么人了，一班二班有幾個學生在討論題目，后面只剩下零星幾個值日生在打掃包干區，到十一班門口時，張明禮腳步一頓。

他位置上還趴了個人。

準確來說，是他的同桌，還沒走。

甚至還沒醒。

怎么老讓我碰到這種生死題。

張明禮心道，現在收了東西走，萬一錦衣衛一覺睡到半夜發現沒人叫醒她第二天血洗十一班怎么辦？

如果去叫醒她萬一她有起床氣直接恨自己多管閑事然后記小本本又怎么辦？

“……”

張明禮寧愿跟著歐陽三打十個混混，也不愿意惹到這位祖宗。

誒還挺奇怪的。張明禮才主動察覺到自己對嚴妗發脾氣的抗拒，或者說不愿意和她起沖突。可是張明禮自問自己沒什么好怕的。

不明白，可能是打不過？

不過話說回來，嚴妗趴在那里小小的一坨，倒是沒了錦衣衛凜冽得風范了，多了一絲可愛。

張明禮被這個念頭驚了一下。

我剛剛覺得她什么？

可愛？？

放輕腳步走過去，剛提起書包，嚴妗chua的一聲就坐直了。

雖然沒有被嚇到，但她這樣好像僵尸回魂哦。

張明禮不委屈自己，他很給面子的笑了。

“…放學了？”不知道他為什么笑，嚴妗下意識的抹了把臉，以為口水沾臉上了。

這才注意到周圍都沒人了，教學樓都安靜了許多。

“啊，放學了。”嚴妗重復了一遍。

是的，很可愛。

張明禮在心里重復且肯定。

——

和張明禮并肩放學還是有一絲尷尬的。

不知道為什么。

反正嚴妗自然不起來。

嚴妗把此歸為打不過怕挨揍。

“他倆都一起放學了？？”歐陽三坐在三輪車上等張明禮，看見出來的不止張明禮，居然還有嚴妗。

嚴妗看到了歐陽三，對張明禮說：“大哥我先走了！！”

“明天見。”

“明天見！”

互相道了別，嚴妗先行一步往左拐。

于是，就出現了嚴妗今年以來，除了公安局那次第二尷尬的場面。

互相道別的兩個人，在同一條路上，越走越近。

嚴妗只要往右看，就能看見張明禮的臉。

這歐陽三和張明禮一個騎車一個坐車，兩個人都像不趕時間的樣子，居然能和自己步行的速度差不多平齊。

就這樣，一直到了湖畔花園門口。

行了，經過此次，我嚴妗估計百毒不侵了。

有句話誠不欺我：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呀，同桌。”張明禮裝作很驚訝的樣子。

“……”

“要不要上車？”

“不了吧。”

“你也住這里嗎？”嚴妗問兩人。

歐陽三看了眼張明禮的神色。

張明禮則指了指中心湖旁邊的別墅區：“同桌有空來玩。”

這次是真的道了別，至少一個往左走一個往右走了。

嚴妗回到家，癱倒在床上。

張明禮居然也住在這……

嚴妗用胳膊擋住眼睛，放空了大腦，慢慢的睡去了。

——

“歐陽三，嚴妗是個什么樣的人。”

身后傳來少年懶散的聲音。

你跟她都這關系了你還來問我？

歐陽三心中腹誹，但還是如實回答：“她在京城挺有名的，不然我也不會記得她的臉。”

回想到上次與嚴妗在車上碰了個照面。

“她家老爺子在的時候還好，我好像還跟她說過一兩句話，具體不記得了，非要說的話前幾年還挺活潑的，現在一見面倒是越來越——嗯，文靜，對，她應該就是那種乖寶寶類型吧。”

張明禮詫異的轉頭從倒視鏡里和歐陽三對視。

“怎，怎么了？”

不久以后歐陽三就會為自己的看走眼而明白張明禮這復雜的一眼到底有什么含義。

京城。

“妗兒，年前我大概去不了你那兒了，蛟道青年賽要開始了，我們武館這里每天全是人。”張故好不容易擠過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武室，給嚴妗發了條語音。

“誒誒！姑姑叔叔！你是在和妗妗姐姐打電話嘛！”人太多，以至于張故都沒注意到身邊一直跟了個小蘿卜頭。

孩子還很小，七歲不到，說話發音帶著嗲音，故字都發不清楚。

“可以讓甜甜也說一句嘛！”明明是個小男孩，卻取名為甜甜，不過人如其名，非常可愛，是武館里的吉祥物。

張故單膝半蹲，把手機遞給甜甜。

張故低著頭，嘴角帶笑的看著孩子，寸頭顯得少年十分硬朗，尾睫下至，眼角一顆淚痣十分明顯。

“妗妗姐姐！你好久沒有見到甜甜啦！甜甜好想你～”

張故笑：“你妗妗姐姐忙呢，連哥哥都好久沒見到了。”

“姑姑叔叔會想姐姐嗎？”

張故聞言一怔，隨后淡淡的笑。

不一會嚴妗的信息就回過來了，是條語音。

張故拍了拍甜甜的小屁股，點開語音。

“姐姐也想甜甜呀，要好好吃飯乖乖長大哦。”

她的聲音帶了點剛睡醒的困音，似乎能隔著屏幕看到她睡眼惺忪頭發散亂的樣子。

甜甜聽后耶了一聲，開心的跑走了。

張故站在原地，語音聽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長按收藏起來。

第二天。東城。

今天陽光很好，人們都說秋乏，特別是坐在窗邊烤著陽光，更是讓人昏昏欲睡。

“好，同學們！上節課我們布置了作業哈！介紹自己最喜歡的一位古人，誰先來？”

課堂上，王旭精神滿滿。

“我先來我先來！”梁豐瘋狂舉手。

顯然梁豐精神更滿。

他的態度透露著一句話：我要開始搞事了。

他周圍的人等著梁豐上臺表演，等于看戲了。

王旭直接裝作看不見。

他笑瞇瞇的，臉上寫著：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梁豐：“……老王你怎么這樣！”

“班長？你先來吧？”王旭對宋墨拋向了橄欖枝。

宋墨說完之后王旭就接著說了一堆口水話，又之后陸陸續續的有人上臺。

臺下嚴妗在看著窗外發呆，撇了一眼手機，大概還有五分鐘下課。

肚子有點餓，她悄咪咪的把手伸進書包，摸了一包麥麩餅干，拆開撇了一半放進嘴里。

“？”張明禮聽聲兒望來。

并且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

嚴妗把另一半給了張明禮。

于是這兩人均低著頭默默咀嚼著。

“好，下一個。嚴妗吧？”

嚴妗慌亂抬頭。

嚴妗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為什么非得吃這餅干，因為餅干加了麥麩，所以飽腹感強，但太糙比較難咽，嚴妗以為快下課了才拿出來吃的。

救命。

嚴妗滿嘴的餅干，她求救的看向張明禮。

張明禮嚼了嚼，無辜的眨眼，表示愛莫能助。

好，行。

電光火石之間，嚴妗靈機一動。

她皺著眉頭，緊閉雙唇，喉嚨間發出不舒服的低咳，順手拿過桌上的水杯，連喝好幾大口。

張明禮：“……”

好演技，今年金馬獎沒你我第一個不服。

嚴妗走向講臺。

危機過去了，嚴妗雖然沒準備但是毫不緊張。

她默了默，說了李白。

“……李白有一句詩一直是我的座右銘，只有五個字。”

“行樂須及春。”

“……我追求千金散去還復來的態度，其實是我什么都沒有，即無為則無所不為，反過來說，我無限自由。”

少女話音跟著下課鈴一起落下。

張明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