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可瞧見面前老頭落淚，別扭極了。

“我也沒說你什么呀，你怎么就哭了？”

“還是個大將軍呢，說出去讓人笑話。”

伊可嘀咕的聲音不小，在場都能聽見。

馮老卻越發激動了。

“孩子，你告訴我，你爹呢？”

伊可皺眉：“你問這做什么？”

“你告訴我你爹在哪，我就告訴你你娘在哪兒。”馮老急切的想要知道。

“他早死了，你要去找他嗎？”伊可討厭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

“你以為你扣住我娘，我就會放了那白宜年？”

“死了？”馮老忽略了后面那句話。

“我娘呢？”

“死了？不應該啊。”馮老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

“我娘呢！”伊可提高聲音。

馮老視線回到伊可身上：“你要相信，我絕不會傷害你娘，但我當時昏迷了，所以你娘她……”

“我娘怎么了！”

“她受了些傷，不過已經上了藥，沒什么……”

大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伊可便推開了他，急匆匆往內室奔去。

馮老微微嘆息一聲，追了上去。

去房間的路上，馮老一直在看伊可。

越看，他越覺得伊可與岳家那男人長得相似。

尤其是發怒的模樣，與朝堂上爭吵時的樣子如出一轍。

可當時，分明是個女娃，如今……

當年，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思慮間，已經來到了房間外。

“你……”馮老準備說些什么，但左右環顧后，到底沒開口，“罷了，你進去吧，不過聲音輕些，你娘睡得不安穩。”

伊可瞥了馮老一眼，除了厭惡外，還多了幾分疑惑。

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來到馬緋床邊。

馬緋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五指被紗布包裹著，顯得格外粗壯。

臉上也有不少剮蹭留下的傷口，看著很是凄慘。

“這是什么意思！”伊可怒了，“打成這樣，還在這假惺惺？”

僅僅肉眼可見的傷痕便如此嚴重，那薄被之下，該是何種境況？

伊可不敢想。

馮老滿臉愧疚：“是我的問題。”

伊可只想馬上帶馬緋離開，至于其他的事。

呵，日后自有清算的時候。

她小心掀開了輕薄的蠶絲被，做足了心理準備。

干凈的衣物包裹著馬緋，微微泛黃的膚色加上傷痕，竟也有了幾分惹人憐愛之意。

還好還好，沒有被杖責。

伊可正準備抱起馬緋時，馮老攔住了她。

“你娘現在不適合移動，你若是不放心，在這守著便是。”馮老決定循序漸進。

現在看來，他寶貝女兒是記得他的，只要等到她醒，一切就都能解釋明了了。

伊可猶豫了一會兒后，放棄了帶馬緋離開。

只是這并不代表她信任馮老。

當晚，馬緋醒了。

守在她床邊的，是伊可，以及伊可請來的大夫。

還有坐在門邊的馮老。

馬緋明顯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眼神空洞。

“娘你要喝水嗎？”伊可問。

馬緋點點頭。

伊可把馬緋攙起，喂了半杯溫水。

喝了水，馬緋精神好了不少。

周圍環境陌生，她難免好奇打量幾眼。

因此，看見了床頭進退不得的馮老。

瞳孔猛地一縮，馬緋有些想逃。

伊可察覺馬緋的異常，回頭瞪了馮老一眼。

征戰沙場大半輩子的馮老，因這一瞪，竟退后了幾步。

“我在呢，娘你別害怕。”伊可急忙安慰。

馬緋從短暫的驚慌中回過神：“沒事，只是突然看見外人，被嚇到了。”

伊可哪里會相信馬緋的說辭。

每日在茶鋪遇見的外人不知凡幾，馬緋可從來沒像這樣過。

難道，自己娘親……

伊可用余光打量著馮老。

嗯，雖然年紀大了，但精神很不錯。

長相嘛，除了滿臉的褶子外，倒也不是不能看。

可這么大把年紀了，到時候要是先走了，娘不是又得傷心了？

看來還是要好好勸勸娘，實在想找個伴，也得找個能多陪她幾年的。

內心種種，面上自然不顯。

甚至，還裝作毫未察覺。

她點點頭，問馬緋：“娘你覺得身體怎么樣，咱們現在要回去嗎？”

馬緋笑得勉強：“可能暫時不行。”

“是嗎？那也沒關系，兒子在這陪著你。”伊可同樣笑著。

“辛苦你了，但你真的有空嗎？”馬緋的眼神透露著心虛。

伊可沒戳破：“什么能有娘重要呢？”

“那就辛苦你了。”馬緋多年的習慣使然，對伊可總是帶著些客套。

這種客套，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伊可已經習慣了。

馮老的擔心，伊可看在眼里，她決定暗中觀察一番。

“馮老，你幫我看顧著我娘，我跟大夫去廚房再煎一副藥。”伊可說著，拉著大夫走了。

像是絲毫不但心自己娘親的安危。

等到腳步聲漸遠，馮老這才小心翼翼來到馬緋床前。

馬緋察覺到陰影，側過臉，掩藏掉滿腹的思念。

“小緋，是你嗎？”馮老難掩激動。

馬緋不敢應，眼淚落在被子上。

“我知道是你，我的兒。”馮老想問她這些年去了哪里，想知道這些年她過的怎么樣，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我不認識你，請自重。”馬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

“你放心，這府里雖有眼線，但目前都被我支開了，我只想知道你這些年去了哪兒，過得怎么樣，我……”馮老說了沒兩句，竟哽咽起來。

馬緋心內天人交戰，眼淚越發洶涌。

屋內一時滿是悲切氤氳。

伊可大概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推門走了進來。

“你是我娘的爹？”伊可直白問道。

馮老知道伊可在門外，這出戲，需要伊可參與。

“我不是個合格的爹。”馮老鼻頭紅紅，加上滿頭的白發，竟有些像童話中的圣誕老人。

伊可有諸多疑問。

她沒有理會馮老的自我剖析，對床上馬緋說道：“娘，周圍我瞧過了，沒有多余的人。”

馬緋低聲啜泣，肩膀微微顫動。

“沒事的，過去都過去了。”伊可沒有強迫馬緋，她身上的秘密，也不是只告訴了之歸嗎？

馮老的情緒逐漸穩定，他后悔自己的急于求進嚇到了自家閨女，黯然背對床榻，準備離開。

就在他推開房門之時，卻聽一聲“爹”，自身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