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轳R蹄的踐踏而塵土飛揚(yáng)的官道上，烈日毫不留情的炙烤著一切。

路邊一間茶鋪在此時(shí)便顯得分為引人注意起來。

茶鋪內(nèi)嬉笑談話聲此起彼伏，著實(shí)吵擾得緊。

之歸手提茶壺穿行其間，用來遮擋容貌的紗布因?yàn)椴粩嗝俺龅暮顾o貼在她臉上，隱隱透出五官來。

一位坐在門邊的熟客瞧見了她，招手道：“之歸丫頭，再添些茶來！”

“好嘞！”之歸穿過人群，三兩步便來到那人面前，利落添滿了茶碗。

“今兒個(gè)怎么就你和青雪丫頭，你爹娘呢？”熟客問道。

暫時(shí)沒人招呼，之歸把茶壺放在桌上，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隔著紗布擦了擦臉，同時(shí)回答熟客道：“小羽昨兒個(gè)發(fā)熱，今早天沒亮，爹娘就帶他去安臨城里了。”

熟客一聽，趕緊問道：“那么嚴(yán)重？鎮(zhèn)上瞧不好？”

“這次該是無礙的，但聽說城里新開了一家醫(yī)館，我娘便想著帶小羽去瞧瞧。”之歸神色間帶了幾分憂愁。

“你家小羽這身子……還有你這臉，唉……真是……”真是什么，熟客沒說出口，但之歸哪能不知道呢？

她早就聽習(xí)慣了。

恰好此時(shí)她聽見門外似有叫停馬匹的聲音，和熟客道聲抱歉后，她跨過了茶鋪門檻。

一名騎著黃棕色馬兒的勁裝少年和著刺目的光線一起映入眼簾。

之歸瞇眼，想要看得真切些。

勁裝少年見此，從鼻息不止的馬兒上躍下，走入茶棚的陰影范圍。

之歸這才看清少年的容貌。

僅憑樣貌，少年看上去不過二八，可他身上所帶的沉穩(wěn)卻又好似歷經(jīng)千帆。

如山間小鹿般的明眸旁，幾縷鬢發(fā)被汗水浸潤，濕答答墜著。

厚薄適中的唇微微上揚(yáng)，加上些微黝黑的膚色，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在之歸打量少年的同時(shí)，少年與她的距離逐漸縮短。

“敢問店家，這附近有房屋租賃嗎？”少年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卻傳入之歸耳際。

“不如，先坐下喝碗茶？”之歸沒有客氣。

“也好，那就勞煩姑娘了。”少年聽出了之歸的女子身份。

之歸給少年滿上茶，這才問道：“小女子名叫之歸，客官租賃房屋準(zhǔn)備用來做什么？”

“暫住而已，安臨城內(nèi)客棧價(jià)錢太高，我要是住上半年，怕是連回去的銀子都沒了。”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窘迫來。

之歸點(diǎn)頭，表示理解：“我家倒是有間屋子空著，如果客官想要的話，待會(huì)兒不妨跟我去瞧瞧。”

少年沒回話，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飲盡，露出線條流暢的頸脖。

喝完后，少年停頓了一會(huì)兒，然后語氣猶豫道：“那你帶我去瞧瞧吧！”

之歸沒說什么，直直盯著站起的少年。

少年因?yàn)橹畾w的眼神有些局促：“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希望客官你把茶錢先結(jié)了。”之歸說著，敲了敲門板上寫著的價(jià)目表。

看不上屋子沒事，茶錢得先收。

“呵，呵呵。”少年頗為無奈。

拿過茶錢，之歸交代少年等她，然后穿過嘈雜的客人，向著一個(gè)身著深褐色衣裙的女子去了。

江忠清看著之歸做男子打扮的背影，生出幾分好奇。

之歸與那女子不知耳語了什么，很快就回來了。

“走吧！”之歸招呼站在路邊的江忠清。

“往哪兒去？”江忠清以為，所謂的空屋子，就在茶鋪?zhàn)笥摇?

“看屋子去啊，趕緊走，青雪姐一人忙不過來。”之歸說著，一人邁步先行，向著茶鋪右手方向去了。

江忠清趕緊跟上。

屋子不遠(yuǎn)，兩人不過花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便到了屋子院門前。

院門有些破落，圍墻低矮斑駁。

“老房子了，外面看著難看，里面還能湊合，對了，客官你一個(gè)人住嗎？”一路沒吭聲的之歸在開鎖時(shí)問道，語氣比之先前好了不少。

“還有兩個(gè)，他們在后面。”江忠清有問有答。

“怎么稱呼？”之歸取下鐵鎖頭，拿在手里。

“姓江，單名一個(gè)清字。”江忠清回答。

“好的，江公子，你瞧瞧。”之歸推開院門，讓開了身子。

確如之歸所說，院子里要比外面好上不少，至少不是江忠清想象中雜草叢生的模樣。

之歸跟在江忠清身后：“原本就買的舊院子，打算把爺爺奶奶接來，但他們瞧不上，所以就這么空在這了。”

江忠清聞言回頭。

“發(fā)個(gè)牢騷而已，不用那樣看我。”之歸錯(cuò)開與江忠清撞上的眼神，“怎么樣，還行嗎？”

“有幾間屋子？”江忠清問。

“兩間，灶坑什么的，在大些的那間屋子里。”之歸推開了房門。

輕微的灰塵飛揚(yáng)，陽光照亮了一室的冷清。

“還行。”江忠清打量后說道。

之后兩人又去看了隔壁的屋子，商談了一番價(jià)格后，算是把房子定下來了。

“那以后，就要麻煩你了。”江忠清站在茶鋪前說道。

“沒事，這是我應(yīng)該的。”之歸手里拿著銀子，笑彎了眼。

江忠清被之歸的笑容感染，眼角也變成同樣的弧度：“那就三日后見了。”

“好的，路上小心。”之歸望著上馬的江忠清，揮手說道。

等到江忠清的身影消失，之歸仍面朝那方向，感受著手里沉甸甸的分量，笑容不止。

“你看之歸丫頭笑得多甜啊，那眼睛都快完成月芽兒了。要不是她臉上的……我還真想把她說給我兒子……”茶鋪內(nèi)傳來小聲的嘆息。

之歸的笑容凝固了幾分。

“可別說這話，和她家結(jié)親家，有你以后好受的……”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剛好能穿過嘈雜，讓之歸聽清。

“我也就隨口一說，哈哈哈……不說這個(gè)了，聽說最近又有人失蹤了？……”先前惋惜的聲音突然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然后說起了其他話題。

雖然之歸很想裝作不知，但每次聽見相關(guān)內(nèi)容，卻還是忍不住仔細(xì)傾聽。

之后那桌人說了什么，之歸沒有去在意，她把錢收好，繼續(xù)忙碌起來。

夏季的天，黑得很晚。

晚飯時(shí)分，忙碌一天的之歸與青雪，終于清閑下來。

沒賣完的茶水點(diǎn)心，用來慰勞一天的辛勞。

擺開長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這時(shí)，不遠(yuǎn)處一輛破舊馬車在嘎吱嘎吱聲中，停了下來。

（注：一炷香大約半個(gè)小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