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正讀初三，有次放寒假，我在集市上遇見了小舅家表弟和表妹，那時他們還小，也就十歲左右的年紀(jì)吧。

人們正忙著備年貨，整條街洋溢著濃濃的年味兒，我們拉拉扯扯地去了一炮攤前，我問表弟買不，他說沒錢。我們正商量呢，就聽那小攤主熱情洋溢地說:“他叔啊，買些吧，馬上過年了，炮聲一響更喜慶更有年味兒了！兩個娃娃都這么大了，有合適娃娃放的炮，安全得很，你自個兒挑挑看看。”

我臊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立馬拉著表弟表妹要逃離現(xiàn)場，表弟還一個勁兒地解釋:“他是我大表哥不是我爸！”

解釋非但沒幫我開脫多少，反而更添了羞憤，更加劇了我自卑的情緒。那天我?guī)缀踉贌o興致逛街溜巷了，愣怔著穿過人群，偷偷跑了回家。也是那次事件之后，我才真正在乎起自己的形貌了。也是那時，我逐漸明白了一些世事，那也算是我成長的印記吧。只是我始終沒有想通，我那時候怎么看起來那么衰。

或許是因?yàn)楦F吧。那時，我?guī)缀鯖]去過縣城，也無法了解時興的衣服，即使了解，就當(dāng)時的家庭的經(jīng)濟(jì)狀況，我又能改變多少呢？

鄉(xiāng)里生活條件差，臉就沒白過，一到冬天更增黑了。這還不算，青春痘在我十二歲那年又觀顧了我，所以，面部表情更加豐富起來。

或許，形象決定了戀愛的質(zhì)量，前段時間還有位姑娘在網(wǎng)上跟我直白，她說:“如果你看起來比我爸年輕那么一丟丟，我都會跟你好的。”

也許命運(yùn)從一開始就支配起了我的人生，讓我一點(diǎn)一點(diǎn)吞噬人生的苦果。我的性格也隨著自卑的形貌變得消沉，多愁而善感。后來，面容奇跡般地開始返老還童，我將這種怪異的變化歸于生活條件的改善。

每每想起那些過去的歲月，我還是不敢面對。還好，我這人天生自愈能力也強(qiáng)。

如今面對大家的質(zhì)疑，我斬釘截鐵地說:“這就是我。”

“好，我們承認(rèn)是你，那你在那邊干什么工作？”濃眉大眼的姐夫開始問我。

“打工。”

“打什么工？”

“建筑上，開塔吊。”

“你和小燕是怎么認(rèn)識的？”

“網(wǎng)上。”

“你覺得你們合適嗎？”

我望了一眼小燕，她正在看我。

“我還不知道。”

“看來你們相互了解不深，你們距離又遠(yuǎn)，我覺得你們應(yīng)該再冷靜的思考一下。”

“我會的。”

“我們得把你的身份信息留下來。”瘦瘦的姐夫說。

堂姐找來了紙和筆，把我的駕照拿了過去。

漂亮的表姐說:“這不是對你個人信息的非法采集，我們只是不想太冒險，畢竟小燕年紀(jì)還小，再說你們又是網(wǎng)上認(rèn)識的，網(wǎng)戀的風(fēng)性是必然存在的。我們一天都忙著上班，大媽呢整天帶著孩子，我們也沒精力和時間來監(jiān)督小燕，再說她都那么大人了，我們也不可能天天去管著她，萬一哪天跟你走了，我們還能有個地址找，所以你不要見怪。”

小燕紅著臉嘟囔:“我就是走，也會跟你們講明白的。”

“你講什么講，豬腦殼一個。”堂姐氣鼓鼓地說。表姐安撫著堂姐，讓別再生氣了。

我只好說:“這我能理解的。”

漂亮姐姐盯著我說:“如果你想玩幾天就留下來，大家也能相互再了解了解，如果你那邊工作忙，我們就不挽留，但目前小燕我們不贊同她跟你走，你能理解嗎？”

我為漂亮姐姐的通情達(dá)理而感動。

“我?guī)⊙嘧咭矝]別的意思，就是讓她去我們那兒看看，如果她喜歡，能夠適應(yīng)那邊的環(huán)境，想留下，我自然會帶她來跟你們再作商量的。如果她不喜歡那邊，我也會送她回來的，我們之間的交往，是理性的。”

“不論怎樣，我都覺得這樣太冒險，因?yàn)槲覀儾涣私饽隳沁叺木唧w情況，依我看，你先回去，我們等你再來，那時我們也能看到你的誠意。你呢，經(jīng)過這次見面，也能有時間冷靜一下，客觀地對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做出理性的判斷，說不定你能更好地認(rèn)識你們的感情。你覺得呢？”漂亮姐姐的話得到了大家的認(rèn)同。

話說到這兒，我知道帶小燕離開是不可能的了。我望著滿臉淚痕的小燕，我說:“我想聽聽小燕的看法。”

小燕一愣，沒想到我把這樣艱巨的任務(wù)交給了她。她肯定恨死我了。

左手愛情，右手親情，我知道她很難取舍，我從她眼神里看到了焦灼，她的思想已經(jīng)在劇烈地燃燒。

大家齊刷刷地都盯著小燕看。

寂靜的空氣連老鼠在旮旯角啃木屑的聲息都那般驚心動魄。田野里，風(fēng)在一個勁兒地追逐嬉鬧。我仿佛在夢里，怎么也難以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