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之日林厭法特意讓我幫他牽去他的那匹寶馬，說有良駒相助，必能踏千萬里勢如破竹大破賊寇。

我在馬廄前撞上左丘沂，他見我打過招呼轉身要走，我拽著領子給他又拎回來，“鬼鬼祟祟干嘛?”

他掙扎甩開我，橫道：“跟你沒話說還不讓我走?”

我指著他的鼻子威脅道：“我不在府中的這段日子你要是敢瞎蹦跶，我一定卸了你的腿!”

他嚇得噤若寒蟬，我得意拍拍手牽出馬兄弟，“走了!兄弟!讓我們去大破敵軍，殺他個片甲不留!”

“寧侯!”

左丘沂忽然叫住我，這個廢物真是煩人，我不耐煩地轉頭問他：“什么事?”

他吞咽唾沫，閃爍其詞，支吾半天說了聲：“得勝回朝。”

“算你有句好話!”

皇上親自為我們送行，欣慰看著我說：“你也獨當一面了。虎父無犬子，別讓我和你師父失望。”

涇河水邊寒風瑟瑟，頗有易水送別慷慨而歌的味道。等等等等!這個不吉利。

林厭法跨上馬背，我與芒駱也相繼上馬，隨林厭法領軍策馬一路向西趕去。

我們一路趕到安定，打算在西吉稍作歇息，沒想到還沒進西吉林厭法的坐騎，我們的馬兄弟忽然前蹄一軟仰面倒地，連同馬上的林厭法一起被狠狠摔在地上。

“軍醫!叫軍醫!”

我立馬翻身下馬查看林厭法傷勢，馬兄弟倒在林厭法身邊奄奄一息，等軍醫來時它早已斷了氣。

好在一番查看下來林厭法性命無憂，左臂骨折還得好好養傷，難以繼續領軍西行。他將虎符托付于我，我受命一軍主將，清剿陳霍殘部抵御外族。

林厭法委命于我時芒駱也沒閑著，領軍醫查馬兄弟的死因。一匹被阿娘和林厭法同時看上，賽馬中一舉奪魁的良駒，一直都被阿娘精心照料，怎么會說死就死?

軍醫一番查看下來稟報說馬兄弟是吃了紫杉果葉，這種果葉雖毒性不大，可如果有人過量吃食可能會導致頭痛暈眩，氣血不足，更甚至心痹、驟死，馬兄弟來之前應該是被喂食了過量的紫杉果，又或許是被小量喂食了許多日……

左丘沂!

只有他和阿娘總在馬廄，他定以為這是我的馬才有毒想借此報復我，卻沒想到害了林厭法。

我哼了一聲，問林厭法：“需要我給你解釋什么嗎?”

林厭法搖頭，“算了!我明白……”

“這種白眼狼你就好好護著!”我怒不可遏，他明白個屁!

我雖看不順芒駱，可他說話倒是十分理智公正，“王爺，此人口蜜腹劍居心叵測，您不能繼續留他。”

“他不會害我的……”

“這還不算?”

林厭法沉默。我問林厭法到底是怎么認識這個白眼狼的，林厭法說只是宴會醉了酒，酒醒時他就在榻上。雖趕走了他，可在太史令出事時鬼使神差地藏起了他。

“他遲早會害死你!”

林厭法傷勢只能在西吉靜養些時日，等稍稍恢復再折返回京師。張武兩郡戰事緊迫，叛軍已經壓至姑臧（zāng)西部，朱立在領兵在涼州南境御敵，我們不能在西吉久留。走前我讓林厭法回府后就帶走左丘沂，我可不想放著這個表面人畜無害，實則奸同鬼蜮的人在身邊，指不定哪天夢里就給我猝不及防的一刀。

我與芒駱一路無話，趕至姑臧與地方兵匯合。

涼州都尉及北涼長史見屯兵援軍趕來，大喜過望拜見我道：“涼州都尉典林，拜見王爺!”

“北涼長史梁子松，拜見王爺!王爺親自領兵前來相助，下官不勝感激。”

我納悶指著自己問道：“你看我像王爺?”

二人聽我一問面面相覷，我看了看自己的魚鱗甲，這是來之前林厭法扔給我的，說這甲是前朝留下的寶貝。我嘆氣道：“我是寧侯，暫任戰時撫夷將軍。王爺在后方為我們扶援。”

涼州都尉長哦一聲點點頭，雖有失望卻還是恭敬道：“寧侯既然受命于此，定有過人之處!”

長史也附和點頭，打量芒駱，芒駱自我介紹道：“軍司馬，芒駱。”

“芒?姓真是稀有……”

“沒有姓。”

芒駱表情冷漠，長史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身邊的都尉連忙道：“前朝大將軍文淮以前叫執徐，也沒有姓。那不也大敗陳霍，司馬氣宇軒昂，依我看許和辰將軍一樣是位領軍奇才!”

長史連忙附和，“對對對!”

芒駱冷漠嗯了一聲以做回應，二人生怕得罪了我身邊的人。芒駱千年都是這個寒冰臉，都是那個態度，長史都尉二人不知芒駱秉性，以為他心生芥蒂，有了怨氣。

他們二人領我們上城樓，正值日落西斜，城外一片荒涼。長史指著西南道：“消息說敵軍就駐扎在二十里外的莫莊。明日就會到城門之下。”

芒駱獨自一人站在墻頭另一側，說罷長史小心翼翼指著芒駱問：“這……”

我解釋道：“不用在意，他對誰都那樣。”

外族驍勇善戰，卻缺乏戰術，涼州百姓對戰事疲倦，他們一心鬧事不得民心，這場仗不難打。

“別輕敵，”芒駱提醒我，“他們積蓄近二十年此時忽然大反一定是有所準備。”

“別瞧不起我!我一定打得他們割須棄袍潰不成軍!讓他們滾出赤烏，永不再犯!你就躲在營帳中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領軍之才!”

他斜睨我，“別在領軍的時候摻雜感情。”

“摻雜感情?”我有嗎?我對他只是單純的敵視，敵視!我忽然想起林云霽來找我時的陰郁和她故作掩飾的笑，“你來之前是不是對林云霽說了什么?”

“什么都沒說。”

“什么都沒說她能那個樣子?”

“我求皇上為我指婚。皇上將季將軍的小女兒季妠（nàn）指給了我，還朝后尋吉日成婚。或許是她聽到了消息……”

“所以季妠喜歡你，還是其實你喜歡她?”我喜露于表，摟著芒駱笑道，“成婚好啊!我一定給你們送去一份大禮作賀!季妠一定是哪家神女下凡才能配得上你這樣的好男人!”

芒駱狐疑盯著我，我推搡他，“別這么拘束嘛!既然林云霽成了你的過往，那我們就是兄弟了!”

他撥開我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冷漠道：“離我遠點。”

“為什么?我們不是兄弟嗎?”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