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弘農
- 行人紀
- 屠維單閼
- 2130字
- 2019-08-28 06:00:00
“臭娘們兒!你男人讓我來送雞!”
聽見有雞吃我一骨碌翻起來,外衫都沒來得及穿就爬到桌邊。
“文淮做的?又是家雞?”有雞肉我自然歡喜,可若是日日都殺家雞來喂我那些貧寒布衣又該如何?
“都在城里了還日日出城給你捉野雞吃?都是辰將軍給你慣的!”
“分纖離姑娘一半吧!我一個人也吃不了。”我縮回手,得告訴執徐以后不用費心給我尋雞了。
聽見分纖離雞肉許仲鼓樂呵呵地盛去一半湯,還專門卸了兩根雞腿和一根雞翅。
“哎!怎么好的全讓你拿走了?”我驚呼,許仲鼓也不理我,端起雞湯就跑,生怕送纖離嘴里的湯涼了。
幫他帶纖離到了營帳,一句謝謝也不知道說,真是死沒良心!
許仲鼓前腳剛走,弈老后腳就來了,叫他吃雞也不吃,只是盯著我笑:“是個好小伙,是個好小伙,就是跟著執徐那個臭小子虧了。”
“您和執徐……”我小心翼翼問道。
“他小時候還是我照顧的他。”
他總是盯著我再鮮美的雞湯也難以下咽,“您,找我有事?”
弈老呵呵笑著起身,“沒事沒事。我不擾你吃飯了。”我滿腹狐疑,一頭霧水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雞湯,弈老又匆忙折回,“對了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你先隨我來!”
我不舍地放下雞湯,跟著弈老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房。
弈老叫我等候片刻,他去耳室左找右找,最后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把蒙布的琴,“我們前些日子在武清得的。我琴技不好,這么好的琴丟了又是可惜,后來聽說臭小子的小郎君會撫琴,就帶來了,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我接過琴,小心地掀開包裹著琴的布片,先入眼的是金嵌鳳凰,緊接著是金銀百鳥朝鳳——百鳥琴?
“這琴怎么在武清?琴主人如何?”我走前百鳥琴是阿爹拿著的。
“原來你見過!我就說送你對啦!我們在武清侯家中尋來的,那武清侯在家中養了各種奇鳥,滿滿一院子,場面十分壯觀!”
“左豐活著?”
“現在死了。”
“誰殺的他?”
“起義百姓。”
左豐謀逆怎會僅僅被貶逐出京師那么簡單?我離開后,曲阜發生了什么?若左豐就國,我爹娘應確實安全無虞,最多是被革職。史箴一事還有太多疑處,日后我會慢慢查明。
弈老帶兵一路與北軍廝殺而來,我們才得以一路少受圍堵,現在也有機會得以繼續東進。李逸這個時間怕是快進弘農了。
“我這路上還抓了個不知哪來的縣長,賊眉鼠眼八字胡,跟個老鼠似的一沒注意就跑了。”弈老搖頭無奈笑道,“無名小卒。”
賊眉鼠眼出逃在外的縣長,是鶉觚縣長無疑,弈老悔嘆,“原來就是他害了小丫頭。我怎么就沒殺了他?”
逃了便逃了,除非他死,否則我總還會再捉到他的。
城中淅瀝小雨下了三日,轉眼四月清河就過了一半,本該是雨生百谷的時節,卻因戰亂四處皆是流民。
“你可知我為何要給執徐起名執徐?”
“不知。”
“我見到他時,北斗星的斗柄指向辰位。辰,執徐。執,蟄也。徐,舒也。言蟄物皆敷舒而出,故曰執徐也。”
“這是您對他的期盼?”
“是世人的期盼。”
“那芒駱呢?大芒駱,大荒落。言萬物皆熾盛而大出,霍然落之。”
“是無奈。”
弈老許是在說自己已經老了,也是,如此年紀還要參與起義,力不從心也是必然的。
屋外的雨一絲要停的意思都沒有,青灰的雨幕無際,新生鮮草的味道混雜著泥土味,“您照顧過多少孩子?”
“忘了,忘了……”
“都記得他們嗎?”
“記得!數執徐讓我記得最清楚!不省心!”說起執徐弈老就瞇起眼,久久回憶。
出定陽后有弈老相助行軍快了不少,此間不斷有長安援軍阻撓,小戰十五,大戰有二,皆是敗退而回。弈老雖老,馭馬領軍跋涉卻不在話下。
待我們趕到弘農時,又開始落起雨滴,春末雨水多,接連陰雨天難免沉悶,李逸已在弘農等候多日。
李逸見我們先是四處尋了一圈,而后問道:“小丫頭呢?”
“……我們沒能護好她……”
李逸呆滯片刻,旋即勸慰我們笑道:“先進城……”
李逸南行時,帶走了執徐手下郎將王和、林小宅、朱立、季廣四人。
此時再見執徐,王和眨巴著眼緊跟執徐,一刻也不愿離開,李逸打趣道:“你手下的人,我都完完整整給你帶回來了。我的謀士你也該完完整整還給我了。”
“拿去吧!不用再借給我了。”執徐擺手。
弈老嘆氣,“我就說這么好的小伙,跟了執徐這個臭小子可惜了。”
“我倒覺得辰將軍找了他可惜了。”許仲鼓砸吧嘴。
“我覺得很好啊!一文一武。”李逸笑,揮舞著左右手,意說我們是他的左膀右臂。
“你們的正事可還要談?”執徐叫停,一副要走的樣子。
“談,談談……”李逸收了笑揮手示意執徐入座。
長安四面受敵,東部雖有曲阜援軍,不過此時京畿有大部鳳凰軍,曲阜也是泥菩薩過河,難分出過多兵力西行支援。
東部戰場不能久無統帥,李逸需即刻東行,弈老自薦西行。爹娘在曲阜,我自然也是要隨李逸東進的。
行軍之事剛說完,朱立忽然笑道:“對了!我來弘農時,途中有個老鼠模樣的人求救,哭喊著說什么鳳凰賊該死!真是撞哪不好非撞我手里,我就給殺了!”
季廣也笑:“他怕不是個傻子?”
弈老聞言看向我笑道:“命理如此。”
執徐也總將命理掛在嘴邊,現在我算是知道從誰那里學來的了。鶉觚縣長兩次逃脫三次被抓,若是命理,那天便是有眼的。
“他該是如此。”
許仲鼓不明所以,抓耳撓腮,“你們在說誰啊?誰該怎么樣?”他磨磋下頜回憶,恍然大悟道:“放火燒我們的那個小縣長?真是該!”
林小宅眨巴著眼:“這么說他是誤打誤撞殺了個該千刀萬剮的人?”
“可不?那火給我們放的,幾千兄弟都燒沒了!”
朱立咬牙,“我就那么殺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是,命理總是不公。”弈老淺酌一口茶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