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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螻蟻的姓名
  • 大明的時間冢
  • 4067字
  • 2019-08-11 12:00:00

趙文摯走后,青年男子接過蘇歡手中的比翼鳥,先是給旁邊的夫人蕊兒展示了一番。男子手指纖長,這比翼鳥本是個木制的小玩意兒,放在他手中倒似成了工藝品一般。

“愿為比翼鳥,施翮起高翔。蕊兒你看,你喜歡的比翼鳥,如今從文字中走出來,這樣靈動欲飛?!彼f這話時笑容溫潤,但眉宇間卻隱有憂愁。

他夫人就著他的手看了,并未說話,一雙美目似乎也盛著某種復雜的情緒。

小黑念叨道:“這年頭,買東西的一個比一個怪,先來一個真小人,接著蹦出來一個假道學,現在倒好,又來一個掉書袋?!?

阿澤看了小黑一眼,因為剛才那個假道學出現時,小黑莫名消了聲,而阿澤無端戾氣逼人,大家一起反常,此刻眼神一碰倒也仍是心有靈犀,齊齊的一同移向別處。

青年男子雖然聽不見小黑的話,念完詩也感到了自己的酸腐氣,不好意思道:“一時感慨,姑娘見笑了。這傳說之物,在姑娘手下呈現出來惟妙惟肖,讓人覺得此物就當如此,這個我要了,張叔——”

一位60多歲的老者,看樣子是位管家,上前遞上了5個大洋。

小黑有些驚訝。阿澤手藝雖然非凡,但以他了解,在凡人那世俗慣例中,這種缺乏實用價值的東西能值幾多往往與作者的名氣有關。出自無名之輩的一個小玩意兒,對方卻給出了一個足夠蘇家三口一月生活的價錢,堪稱出手闊綽,頓時改變了對掉書袋的看法:“說話酸兮兮,動作娘兮兮,辦事倒是挺大方?!?

蘇歡按照阿澤的意思接過了錢,先向遞錢的老管家道謝,又轉頭跟買家少爺道謝。

那老管家見蘇歡機靈可愛,面露喜歡之意,卻并未多話,遞了錢之后又默默站到了青年男子身后。

阿澤聽這男子稱蠻蠻為比翼鳥,倒是恰當,難得有一絲知音之感,只是不知他為何對蠻蠻形貌卻是一知半解,于是糾正道:“蠻蠻并無何處色青赤,它生長于雪山之巔,周身羽毛皆是冰霜之色……”頓了頓,補充道:“與尊夫人倒是顏色相宜。”

那男子聽了這話,渾身一震,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完全沒了剛才的儒雅風度,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說什么?!你、你說與我夫人……”,說著伸手輕扶了一下他夫人的手臂,“與我夫人……與我夫人顏色相宜?”

人族的情緒轉變怎么如此突兀?哦,難道是不屑于與飛鳥相提并論?也是,人族一貫是看不起異類的。這么想著,阿澤的語氣不由得冷了幾分:“我是這么說的?!?

小黑不嫌亂的澆油道:“看,叫你與他多話,這下好,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男子聽了神色更加激動,上前一步,似乎要拉住阿澤質問,小黑立時暴怒:“這些人一個一個的什么情況,有完沒完了,阿澤揍他!”

阿澤皺眉,男子感到不妥及時收回了手,有些緊張有些歉意的念叨:“與我夫人顏色相宜……確實、確實相宜……姑娘這么說是——”他突然止住了話頭,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好像有所顧慮,猶豫半晌轉了話題,“姑娘雕工出神入化,不知可否請姑娘到家中為我夫人雕刻一尊小像?”話說到這,男子有些悵然,“要是姑娘會玉雕就更好了,顏色更加相宜……對了,姑娘可懂玉雕?”

見阿澤不說話,他又趕緊補充道:“不不不,玉不玉的沒關系,木雕就可以?!鄙掳删芙^,趕緊回頭喊道:“張叔!”

那老管家再次送上了20個大洋,男子似乎不滿意,補充道:“這只是訂金,還請姑娘收下,價格好商量。”

阿澤木然的接過大洋,喃喃道:“玉雕、玉雕……”聲音突然凌厲了幾分,“玉雕我不會!”

“是我想多了、是我……二者本就是不同的手藝,姑娘莫怪,莫怪。還請姑娘一定答應剛才的請求,周某感激不盡!”男子說完,深深鞠了一躬。

阿澤瞧著手里的大洋,點頭道:“好?!?

“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老管家提醒道:“少爺,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明天再……”

男子強壓心中波瀾思量一番,聽從了老管家的建議:“對,是我太心急。在下姓周名立,字懷信,經營南北木材生意,家住永利街。不知姑娘怎么稱呼,家住哪里,我明天一早派人去請姑娘,如何?”

“阿澤,河口村最南邊一戶姓蘇,可以?!被卮鹨蝗缂赐暮喍?。

“多謝阿澤姑娘,明天我和我家夫人恭候姑娘。”

周懷信抱了抱拳,倒退了幾步有些不舍的告辭而去。

這一切都被陰影處一個身披斗篷的怪物看在眼里。

————

蘇歡年紀雖小,卻是個懂事有分寸的小姑娘,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分寸其實就等同于距離。她很明白,阿澤突然出現,卻并不對自己負有什么義務,就像其實大爺爺、二爺爺、奶奶都不對收養的自己負有義務一樣,因此當阿澤把錢放到她手里后,她捧在手上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阿澤姐姐……”

阿澤道:“走吧,還錢去。”

小黑有些詫異:“你知道去哪兒還么?”

阿澤指了指斜對面的一個路口:“該是那里吧。”

一行人剛到縣城不久,阿澤就瞥見大黃牙帶著5、6個人兇神惡煞般從那個路口沖了出來,滿身戾氣,形色匆忙。急于尋仇,卻與就在街對面的仇家擦肩而過,如此眼瞎,也是好笑。

蘇歡依舊牽著阿澤的袖口跟著,小黑伸手學了一下,穿過了她寬大的袍袖,被贈予一個“你有病吧”的眼神,不由有些為自己奇特的存在方式感到苦惱,低頭琢磨起曾經有個和尚鬼跟自己說過的話來——“飄離皆因心不定,既是苦楚也是機緣,入則體會人生六苦,出則看盡世間因緣,皆在一念之間而已?!毕胫胫屯浟丝刂扑俣?,一不小心超過了前面的阿澤,穿過了她的半邊肩膀……

烈焰騰空,雪山被火光映襯出妖異的顏色,寒冰鑄成的宮殿傾塌,無數的人影和哭號聲被掩埋,一雙雙比翼鳥彼此扶持掙扎著飛上高空,又帶著焦黑的翅膀栽向雪山深處,轉瞬間又變成一只白玉的擺件,被一只細膩的手遞到眼前……

“阿澤,全族給你的想法殉葬,你滿意嗎?”

這只細膩雪白的手突然被燒得皮開肉綻,變成更多的枯指掙扎著抓過來……

……

阿澤黑了臉:“我說過,不要再對我的靈魂……”

聽她這樣一說,小黑立時明白自己是看見了她的所思所想,忍不住問道:“你想起什么來了?!”

“臭娘們兒!膽子夠大的,主動送上門來!兄弟們給我上!”

原來是大黃牙等人去河口村找麻煩無功而返,正在氣頭上,沒想到進了縣城就看見這兩人的背影,招搖過市不說,還膽子不小的正往賭場的方向去,立時將二人團團圍住。

“正好?!卑傻皖^示意蘇歡。

蘇歡遞上錢袋:“還錢,20個大洋,都在這了。”

這一刻,她好像看見了以往遞上錢袋的粗糙皴裂的大手,眼里泛了淚花,又偷偷憋了回去。

大黃牙一肚子的氣,結果這二位的反應讓他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簡直要吐血:“你們!”

阿澤歪了歪頭。

雖然先前沒了面子,還算是挨了打,可這大黃牙能成為賭場收債團隊的頭兒,也不是真正的魯莽之輩,對方主動還賬如果還當街為難他們,豈不是影響賭場名聲。于是深吸了一口氣,拿過蘇歡手中的錢袋點了點,不多不少正夠還債:“呦,沒想到你還有一手?!?

“錢還了,還有事么?”阿澤掃了一眼圍在面前的幾個人,大黃牙看起來是其中戰斗力最弱的一個,其他幾個肌肉隆起,正在一旁躍躍欲試,不過在她看來都只是蠻力而已。

大黃牙突然笑了:“行,錢既然還了,爺也不跟你個娘們一般見識。”

蘇歡拽了拽阿澤的袖子,小聲道:“還有字據……”

大黃牙聽見了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躬身湊到蘇歡面前:“小崽子,挺精??!哦,對了,這場面沒少見識,有經驗啊,回去告訴蘇二,歡迎他再來玩兒,”說著緩緩起身,用毫無保留的淫邪目光把阿澤和蘇歡從頭看到腳,“嘿嘿——也隨時歡迎你們兩個來玩兒?!?

濃重的煙味兒熏的蘇歡一皺眉,手在阿澤的衣袖上攥得更緊了,目光卻直視著大黃牙沒有躲閃,而阿澤對這種無聊的挑釁視而不見。

“大哥,就這么算了?”

大黃牙看著阿澤和蘇歡離開的背影:“算了?有蘇二在,這倆,早晚是咱們窯子里的貨!”

原來這大黃牙打工的地方是大煙館、賭館、妓院一條龍,前兩處被變賣的妻女大多就到了這最后一處,只是這兩年趙旅長那半大不小的兒子趙文摯突然多起事來,不在縣里的時候還好,只要一回來就要三不五時的搞什么整頓,明搶暗騙的事兒是不敢干了。

大黃牙想了想,指了一個小弟:“去跟著,這小娘們渾身都吊著詭異,看見蘇二把他抓來問問。記著,離遠點兒跟著,這小娘們身手他媽的一樣詭異?!?

————

太陽西下,傍晚的風吹得路兩旁高大的楊樹嘩嘩作響。

出了縣城之后的道路雖然坑坑洼洼不甚好走,但沒了人聲的吵嚷喧嘩,只剩自然之物的輕聲細語,阿澤覺得呼吸總算暢快了一些,卻發現蘇歡一路上都沉默不語,想了想,問道:“累了?”

“沒有,”蘇歡吸了吸鼻子,“我想大爺爺、二爺爺了。”

空中兩團光影閃過,隨即又消失不見。

阿澤微微一哂:“想再給蘇二還賭債么?”

蘇歡的小腦袋瓜很明白,若說起來,這賭債壓根兒不是自己還的,但從阿澤的語氣上,她又覺得這句話并不是在抱怨給她找了麻煩。默默走了一會兒,只聽她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他們是我爺爺,以前我嫌大爺爺手上都是口子,蹭的臉疼,總是不讓他抱……二爺爺雖然不乖經常闖禍,但他有錢的時候會給我買糖葫蘆吃,會給大爺爺做新衣服……”

阿澤不再說話。

又過了半晌,小黑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澤不答反問:“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嗐!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甚至連一點兒能想起來跡象都沒有,唉!”雖然用上了各種語氣詞加深自己的遺憾跟無奈,可惜演技太浮夸,阿澤只當作沒聽見。

見她不信,小黑只好認真了一些:“唉,好長時間我只是懵懵懂懂的,等我真正擁有神智的時候,所在之處空無一人,哦,鬼也沒有……桌上有一份書簡,也不知是什么人何時留的,上面說讓我做引靈使,我就做了,還說什么’風起山海,終有回響’的讓我耐心等待,這不,一等就是兩千多年,也不知讓我等什么,我覺得吧——”

阿澤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夕陽的余暉灑下來,給她的側臉勾上了一道金邊兒,小黑看在眼里,覺得她人雖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下面的話便沒有說出口。

“兩千多年……殊為不易……也許若言明所等何事,等待會更為不易吧……”

因為阿澤的這句自言自語,小黑突然感到了一絲委屈,也就難得的徹底閉了嘴。

剩下的路程,三個人各懷心事,默默無言。

夜幕升起,倦鳥歸林。

暮色遮去了現實,飛鳥帶走了思緒。

“阿澤,阿澤?!你又發什么呆呢?”

“阿澤姐姐,我們家,又被砸了……”

紛亂的畫面再次破碎消散,眼前是蘇家破落的院子,木帳子東倒西歪,像是被野獸肆虐過。走進屋里,僅有的幾件家具被掀翻在地,鍋碗瓢盆散落破碎。正是那大黃牙尋仇不成,一氣之下把蘇家從家徒四壁變成了一座小型垃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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