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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室山下

  • 喬幫主傳
  • 徐乞力
  • 4851字
  • 2019-08-01 03:30:37

河南少室山之陽,離少林寺有十幾里地的半山腰上,有一株大棗樹,這棗樹至少得有上百年的樹齡了,粗枝密葉,兩個人牽著手想抱過來,都還差三尺來長,才能抱住。

這棗樹下有三間土屋,土屋里住著一家姓喬名三槐的農(nóng)戶,這喬三槐從他爺爺輩開始就居住于此樹之下,一直靠著租種少林寺的七八畝土地過活,一家人忙活一整年,每年交完租以后幾乎所剩無幾,所以喬三槐平常還需要進(jìn)山打柴趕集去賣,好換點油鹽錢,這樣才能勉強(qiáng)為生。

雖然他們住的跟少林寺這么近,但喬三槐世代對少林寺卻只能仰視,他們家因為一直租種著少林寺的土地,少林寺作為大地主,管事的僧人除了遇到災(zāi)荒不逼著他們交租以外,少林寺的僧人也跟其他的地主也沒什么區(qū)別,整個少室山,周圍方圓幾十里,幾乎都是少林寺的地產(chǎn),佃戶們平時除了交租時能跟寺里的僧人打打交道以外,平時相互也沒什么來往,在他們這些農(nóng)戶眼里,少林寺的僧人不是得道高僧就是是武林高手,平時也是不屑跟他們這些農(nóng)戶打交道的。

喬三槐自從娶妻后一直無子,一直等到三十多歲,才收養(yǎng)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這孩子是少林寺的一個僧人送來托付他們收養(yǎng)的,據(jù)那僧人說是有人送到少林寺門口才被少林寺的僧人發(fā)現(xiàn)的。

因為少林寺不讓女人入內(nèi),所以少林寺也沒法撫養(yǎng)這么小的孩子,不得已才交給他們收養(yǎng)的,那僧人除了孩子以外還額外贈予他們一百兩銀子,作為撫養(yǎng)孩子的報酬。

喬三槐夫婦見到不僅白得一個兒子,還有一百兩銀子,自然是欣喜若狂,從此以后,他們一直把這孩子當(dāng)親生的孩子來撫養(yǎng),還給這孩子取名叫喬峰。

當(dāng)喬峰長到六七歲時,就長的濃眉大眼,高鼻闊口,跟他的父親喬三槐四肢短小,手腳粗大的樣子很不一樣。喬峰也沒感覺出異樣,在喬峰的印象里,他也從來沒覺的自己跟別的農(nóng)戶的孩子有什么區(qū)別,雖然從小在少林寺腳下土生土長,但喬峰從來不會奢望,他除了會租種少林寺的土地以外,還會跟少林寺會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家就只有他一個孩子,他父母肯定舍不得讓他出家當(dāng)和尚,而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招收資格卻特別苛刻,除非天賦異稟被哪位高僧看中,或著是那些名門望族愿意給少林寺捐贈大量的香火錢,否則是很難成為少林寺俗家弟子的。

喬峰從他的記憶里就知道,他們家祖上三代都是貧農(nóng)家庭,從大宋開國之初就在少室山下世代務(wù)農(nóng),從他爺爺?shù)剿孀孑呡叾甲夥N少林寺的土地,他除了給少林寺當(dāng)?shù)钁粢酝猓r(nóng)閑時也上山打柴,挑到山下去賣了換點油鹽錢,喬三槐是個大字不識的鄉(xiāng)下人,喬峰也跟著沒機(jī)會讀書識字,喬峰從五六歲開始,除了種地以外,農(nóng)閑時也跟著他父親一起上山砍柴,一家人日子雖然過的很窮,不過還算安穩(wěn)。

喬峰八歲那年,天氣大旱,地里莊稼死了一大半,到了秋天,連給少林寺交租都不夠。到了年底,自己有了斷糧的危險,喬峰也只能跟著他父親沒日沒夜的上山砍柴,希望把柴賣了換幾錢銀子也好糊弄著過個年。

到了年底那幾天,突然連降好幾日的大雪,雪停之后,他父親下山趕集賣柴去了,他閑不住,拿著一把斧頭和一根繩子繼續(xù)進(jìn)山砍柴。

這日他看到路不好,沒敢走遠(yuǎn),就去了離家不是很遠(yuǎn)的地方砍柴,砍了半天柴,感覺有些累了,于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剛坐下,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雜亂的狼嚎聲,聽聲音竟有十幾頭之多。因為少林寺在少室山上,少林寺的僧人個個會武不怕狼,本來很少有狼敢來撒野的。但每到冬末春初時,也會偶爾有餓狼來覓食,尤其是最近下了好幾天雪,群狼可能慌不擇路的來覓食,才來到少室山上。

喬峰聽到狼嚎聲越來越近,還伴隨著撕咬聲,似是群狼是在追逐什么獵物,不禁有些害怕起來,趕緊把斧子別到懷里爬到了一棵大樹上觀察情況。

不一會功夫,喬峰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年,手里握著一塊石頭,慌不擇路,連滾帶爬急奔而來,顯然他是遇到了群狼,被追趕到這的。

走近以后,喬峰才看清,原來這少年是少室山腳下的一個孤兒,不知道姓啥,別人都喊他鐵牛,他靠著一塊石頭堅持到這,顯然已經(jīng)筋疲力竭,到了大樹跟前喘著粗氣,靠著大樹舉著石頭跟群狼對峙,群狼不斷猛撲。鐵牛身上都已受了七八處傷,眼見難支,似乎再也跑不動了,喬峰從上往下看時,那少年也看到了喬峰在樹上,四目相接,鐵牛目光中露出求助和恐懼的神色。這眼神一下子觸動了喬峰見義勇為的豪情,他沒多想,立馬從樹上跳下來,一邊拿斧子向餓狼砍去,一邊掩護(hù)著鐵牛讓他爬上大樹。他情急之下,沒多想就揮斧頭向領(lǐng)頭的那一頭惡狼砍去,那惡狼縱身閃過,群狼開始嚎叫連連,蜂擁而上。

鐵牛剛爬了幾下,又從樹上跌了下來,顯然是力氣用盡,連爬樹也沒力氣爬了。便在此時,十余頭身高齒利的餓狼已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眾狼都張牙舞爪地瞪著他們發(fā)威,只是顧慮著他手上的利斧,又兇又怯,還一時還不敢撲上。喬峰見這些惡狼露出白森森長牙,神態(tài)兇狠,心中害怕,轉(zhuǎn)頭想起離家還不算遠(yuǎn),如果自己一路快奔的話,還是能安全到家的,可是鐵牛已經(jīng)精疲力盡,不能扔下他不管。

喬峰知道這群惡狼都餓了好幾天了,看著群狼可怕的眼睛,仿佛不吃他們誓不罷休,雖然怕,可他顧不上別的了,他揮著斧頭砍來砍去,突然他只覺的腿上一痛,已給旁邊一頭惡狼偷襲咬中,那惡狼咬著他牢牢不放。他轉(zhuǎn)手一斧頭,砍在那惡狼頭上,這一斧出盡了全力,竟將那惡狼砍死了,其余惡狼跟著撲上。

喬峰東一斧頭西一斧頭,揮來揮去,奮力抵抗,但時間久了,喬峰哪是它們的對手,他拿斧頭砍了一陣,沒幾下功夫,已經(jīng)有些力竭,群狼也是狡猾,開始繞過喬峰,攻擊鐵牛,不久鐵牛便給一頭惡狼咬住了左手,喬峰揮斧去救,砍了個空,不小心用力太猛,把斧頭也掉到了地上。

沒有了斧頭,群狼更是無所顧忌,四面八方撲上亂咬,頭臉肩背到處為群狼利齒咬中,驚慌失措之際,喬峰突然兩眼發(fā)黑,耳朵里嗡的一生,仿佛沒有了知覺,但隱隱約約似乎聽得一聲“阿彌陀佛”,接著就是啪啪幾聲,然后他眼前徹底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之中,喬峰似乎感覺群狼已經(jīng)遠(yuǎn)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大樹下,他轉(zhuǎn)過臉看到一個老和尚在身邊背對著他,正在給鐵牛包扎傷口,轉(zhuǎn)頭望去,發(fā)現(xiàn)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頭狼的尸體。這老僧似乎察覺到了喬峰已經(jīng)醒來,轉(zhuǎn)過頭來,這時喬峰注意到這老僧滿臉慈祥,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舊袈裟,脖子上戴著一大串佛珠。

那老僧見他醒了,用手摸了摸喬峰的額頭,用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喬峰,喬峰開口問道:“大……大師……我怎…么…了…!”只說了這幾個字,猛然感覺全身好幾個地方火燙般疼痛,這才想起,自己曾遭一群惡狼圍著狂咬。

雖然喬峰在少林寺周圍從小長到大,可從來沒跟寺里的僧人打過簡單,尤其是喬峰看到這老僧穿著袈裟,知道是少林寺中輩分比較高的僧人,因為喬峰曾聽喬三槐說過:少林寺普通僧人只能穿灰色的普通僧衣,能穿袈裟的不是首座就是主持,最少的也得是玄字輩高僧。

那老僧看了他一眼,點頭微笑道:“小施主,你醒了,覺的被咬的還疼嗎?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喬峰道:“我……我覺的好多了,我…我…家住在大棗樹下,我父親叫喬三槐,你是誰呀?。”

那老僧笑了笑沒有回答喬峰的問題,反而問道:“小施主,剛才我見你已經(jīng)躲到了樹上,為什么明知打不過群狼,還從樹上跳下來救人,你不害怕嗎?剛才若不是老和尚發(fā)現(xiàn)的及時,你們怕早已葬身狼腹了,這樣值得嗎?”

聽老僧這么問,喬峰突然呆住了,想起來適才確實挺兇險的,只是事到臨頭,他也沒多想,就拿著斧子跳下來沖了上去,現(xiàn)在想起來挺后怕的,他愣了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我…我剛才…剛才沒想那么多…,糊里…糊里糊涂的就跳下來了。”

那老僧“哈哈”大笑了一聲,贊賞的說:“危難時刻見本性啊?佛曰:舍己為人,先人后已,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你小小年紀(jì),天生一副俠義心腸,確實難得。”

喬峰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轉(zhuǎn)過臉看著旁邊還昏迷的鐵牛問道:“大師,這位兄弟怎么樣了,他沒事吧!”

老僧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互不認(rèn)識嗎?”

喬峰點點頭,“我只知道他無父無母,別人都叫他鐵牛,經(jīng)常在山下的鎮(zhèn)上乞討,別的就不知道了。”

老僧嘆了口氣,“善哉善哉!小施主對陌生人尚且如此俠義心腸,老衲比不上小施主你啊!這位小施主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只是被狼咬了幾口,被嚇暈了,我已經(jīng)給他敷上了少林寺特制的金創(chuàng)藥,不發(fā)燒的話過幾天就沒什么大礙了。”

這時躺在地上的鐵牛也醒了過來,看到那老僧,突然從地上爬起來,邊哭邊不住的給那老僧磕頭,那老僧趕緊把鐵牛扶起來,讓他有話慢慢說。

鐵牛坐在地上邊哭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半天,喬峰才聽明白大概,原來這鐵牛自從父母雙亡后一直靠乞討為生,但他孤單一人,無依無靠,油水多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丐幫的給占了,自然是不允許他去乞討,油水少的地方又什么也乞討不到。

他本來想加入丐幫的,可丐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他想到少林寺的僧人個個慈悲為懷,可能會收留他,還可能會學(xué)到一身功夫。所以他就一邊乞討一邊打聽著到了少林寺。可少林寺是天下武功之首,每天來拜師學(xué)藝得絡(luò)繹不絕,少林寺看來拜師學(xué)藝的人大多數(shù)心術(shù)不正,所以招收弟子挑選甚嚴(yán),若非根骨資質(zhì)、品行性情無一不佳,決不能投入少林門下。鐵牛不僅沒推薦人,而且來路不明,加上身材瘦小,他連初審都沒通過就被刷下了。

不僅沒當(dāng)成少林弟子,就連到少林寺香積廚當(dāng)火工頭陀都當(dāng)不了,管事的僧人嫌他小,身子弱,干不了重活,讓他過兩年再來,他沒辦法,只能在山下乞討,潦倒度日,到了今年他又去。管事僧還嫌他小,直接把他趕出來了,他下山時,走錯了路,才不小心遇到群狼。

聽鐵牛說到這,喬峰看到鐵牛眼中露出一絲市儈的目光,他看到穿袈裟的老僧,知道他是在少林寺中有輩分的高僧,所以才磕頭求情,希望他能替他說幾句好話,能收留他做少林弟子。

那老僧聽了以后嘆氣道:“現(xiàn)在天快黑了,你先隨我先進(jìn)少林寺住一晚吧!少林寺招收弟子資質(zhì)一直很嚴(yán),你不符合要求,我也無能為力。”

說到這,鐵牛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老僧看他低頭不語,又搖了搖頭說:“不過我可以替你當(dāng)個保人,讓香積廚的管事僧收下你做個火工頭陀,留在寺內(nèi)燒火做飯,這樣也有口飯吃,不必再去乞討,每月還能有幾錢銀子。日后等你長大,再慢慢的看有沒有可能通過少林寺的資質(zhì)審核,如果一直通不過的話,你也可以攢點錢,長大以后下山蓋個房子,買幾畝地成家立業(yè),這樣你覺的可以嗎?”

鐵牛聽了以后,立馬又跪下給那老僧磕了好幾個頭,不住的謝恩。

那老僧轉(zhuǎn)過頭看了眼喬峰,發(fā)現(xiàn)喬峰楞楞的看著地上的狼尸,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原來喬峰在那一直在想那老僧的功夫,不知道他那一副弱不經(jīng)風(fēng)地模樣,是靠什么把這群惡狼都打死的,在喬峰愣神時,那老僧站起來攜著鐵牛,對喬峰笑了笑,說:“快天黑了,小施主則早點回家吧!”接著就轉(zhuǎn)身要走。

喬峰見他兩人要走,突然回過神來,急道:“大…大師,您別走。”

老僧轉(zhuǎn)過身笑道:“怎么?”

喬峰摸了摸頭,不知該怎么開口才好,忽然想起鐵牛剛才給老僧磕頭,也撲翻在地,砰砰砰不住的磕頭,一口氣也不知磕了幾十個。老僧笑道:“你向我磕頭也求我推薦你去少林寺嗎?”

喬峰搖了搖頭,見到那老僧面色慈祥,比他父母還要親切的多,猶如遇到親人一般,似乎任何事都可以向他傾吐,忽然兩滴眼淚從臉頰上流了下來,哽咽道:“大師………你…能不能教我點功夫,以后我再遇到惡狼就不用怕了。”

那老僧微笑道:“你家就住在少林寺下,等你再年長幾歲,以你的資質(zhì),可以去參加每年少林寺招收弟子的資質(zhì)考核的!”

喬峰道:“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他們不會答應(yīng)我去少林寺當(dāng)和尚的,俗家弟子收費又太高,我家很窮,捐不起香火錢,去不起……”

老僧道:“你是要我私下傳授你功夫嗎?”

喬峰道:“正是!希望大師能成全。”說罷就伏在地下,又砰砰砰的連磕了幾十個頭。

那老僧連忙拉他起來,說道:“我瞧你倒是個練武的好坯子,并且天生俠義心腸,這樣吧,再過三天,你傷口處的金創(chuàng)藥也該換了,到那天還是此時,我在這棵大樹下等你,你可不許對誰說起!尤其是你父母。”說著拍了拍喬峰的肩膀,攜著鐵牛,猶如足不點地般,飄然而去。

等喬峰回過神來,那兩人早已去得遠(yuǎn)了。他望著兩人遠(yuǎn)去的方向出了一會神,感到腹中饑餓,想到此時已經(jīng)不早,再不回去父母就該擔(dān)心了,于是把斧頭別進(jìn)腰里,把砍的柴捆成一團(tuán)背在背上,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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