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鴉雀無聲。顧華作為主審員，一臉嚴肅的看著華玉，李東華在一旁負責記錄。趙乾明在監控室內正襟危坐，目不轉睛的盯顯示屏。顧華還沒有開口，坐在對面的華玉反而先說話了，她盯著顧華，抓著膝蓋的手因不安而顫抖著，“警官～”說著話，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警官～我不是故意的～我～”

顧華調整了一下坐姿，“不急，慢慢說。先說說經過。”

華玉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謝大宇，我丈夫，他、他一直都很好的，”華玉頓了一下，聲音清晰了，“自從他中了彩票，整個人都變了，整個人都變了～他居然在外面養小老婆！回家還對我拳打腳踢。”說著她覺得異常委屈又開始哭起來，“我說離婚～他不肯。”

顧華語氣平淡的問：“為什么？”

“他說，這么些年，他掙的血汗錢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的分給我～”

華玉想著謝大宇說這話時惡狠狠的嘴臉，哭得更傷心了，悲戚無助的哭聲里帶著濃濃的憤恨。

顧華有點摸不著頭腦，這話怎么說，“你的工作呢？”

“家里的錢都是他管，”華玉收起哭聲，“我一直花錢大手大腳，就把家里的財政大權交給他了。”

顧華開始問有關案子的問題，不能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里，“今天發生了什么？”

審訊室突然安靜下來，華玉憋了好一會兒，帶著哭腔說：“今天他說，他要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把我們母子趕出去，然后我們發生了爭吵，他動手打我，我、我被打懵了，隨手就抓起了茶幾的水果刀。”

顧華緊接著問：“刺到他哪里了？他立刻倒下了嗎？”

華玉開始慌起來，目光閃爍，“刺到、刺到胸口了，他還能站起來，又要打我，我怕，然后又刺了他，”華玉掩面而泣，“我真的怕了、真的怕了。”

顧華緊張的問：“他撞到茶幾了？”

華玉明顯的停頓了一下，恍惚的搖頭，“不知道、我、我不知道，當時太慌了，不記得了。”

“你有那個女人的聯系方式嗎？”

“有，”華玉點頭，“都有。”

“好，把它寫下來。”

李東華遞給她一張白紙。

“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沒有。”

“行。帶下來吧。”顧華示意門外的守衛。

“不，警官，我還有話說，”華玉猛然停下，回頭，兩眼含淚，“我兒子、我兒子，他是無辜的，他是好孩子。他沒有犯什么錯。”

顧華鄭重的說：“法律會給所有人一個公道。你放心。”

“好的，謝謝您。”

華玉被帶走后，顧華對李東華說：“告訴張宇寧，去查一下這個女人，準備一下，請到警察局做筆錄。”

“好。馬上辦。”

“恩，把謝寶珉帶進來。”

看到謝寶珉時，趙乾明有些震驚，眼前的謝寶珉遠比照片中的人胖許多，肉臉上掛著兩條猶如毛毛蟲似的眉毛，坐下來剛好把椅子填滿。表現得很平靜，好像早知道這一刻會到來。

顧華打量著他，“謝寶珉？”

“對。”

顧華也有些佩服他的淡定，“說說今天的情況。”

“今天我在房間聽音樂，突然我媽過來敲門，說，她殺人了。我過去一看，發現他已經躺在地上了，我過去試探了一下，發現已經沒有呼吸了。然后我勸我媽冷靜，勸她自首，后來就報警了。”

謝寶珉以一種平靜的口吻說完這些話，好像這一切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顧華問：“你們一直在案發現場嗎？”

“對。”

“死者是倒在茶幾旁邊嗎？”

謝寶珉沉默了幾秒，搖搖頭，“不知道，沒注意這些，當時我只顧著安撫我媽了。她很害怕。”

顧華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強裝鎮定的人，他看出來了，提到茶幾時，謝寶珉內心的平靜被打破了，“你和你爸關系怎么樣？”

“不怎么樣，”謝寶珉表現出來了憤怒，“沒錢的時候總欺負我和我媽，有錢了就在外面養女人，你覺得我們的關系會怎么樣？”

顧華擺出輕松的姿態，實際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所以你恨不得殺了他？”

謝寶珉攥緊拳頭，“是！我恨不得殺了他！但是我不傻，”他靠著椅子，“我還年輕，不可能傻到用自己的大好年華去換僅剩的他十幾年的茍且。”

顧華發現謝寶珉對謝大宇的恨超出正常范圍，“茍且？他才中了彩票，怎么說茍且？”

“一個不被尊重的人，有再多錢又有什么用？”

顧華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平時靠什么養活自己？”

“自由職業者，什么都干，投稿、打比賽，我都干過。”

顧華點點頭，有些疲憊了，謝寶珉這里似乎沒有什么重要的線索，“知道你媽媽會被怎么判刑嗎？”

謝寶珉再次頓了幾秒，有些猶豫，“不、不知道。但是我媽媽是無辜的，那個老不死才是混蛋！他本來就該死！如果他不打我媽媽就不會有今天！”

顧華突然覺得，還是有料的，“所以你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家暴的錯？”

“對。”

顧華沉默了，摸著下巴，看了一眼攝像頭，他知道趙乾明還在看。但是他不知道，張宇寧也在看著他們。

謝寶珉突然說：“警官，我媽媽是無辜的，”他的聲音低下去了，顧華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顧華問：“你剛才說什么？”

謝寶珉低聲說，“我媽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顧華又問：“你父親的情人你見過嗎？”

謝寶珉面無表情的點頭，“見過。”

看到謝寶珉有些疲憊了，顧華也不再審訊，揮手叫人把他帶下去了。

臨走前，謝寶珉又說了一遍，“我媽沒有錯。”

這次的聲音很清晰，所有人都聽清了。

顧華揉著眉頭，“法律不會偏向任何人。”

“怎么樣？”顧華迫不及待的問趙乾明，“有什么發現？”

“沒什么特別的。”趙乾明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盯顯示屏久了，眼睛干澀著疼。

天色已晚，顧華把其他人都放走，辦公室里就只有他和趙乾明。他也覺得很頭痛，這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但是他總覺得有那里不對，這樣看來只能等尸檢報告和現場采集的皺紋出來以后再說案子。

“咚咚咚”

顧華一臉疑惑，“你點外賣了？”

趙乾明同樣茫然，搖頭，“沒有。”

顧華打開門，看到張宇寧站在門外，“怎么了？落東西了？”

張宇寧搖搖頭，“我來給趙警官送點東西。”

“哦，”顧華識趣的去了衛生間。“趙乾明，找你的。”

趙乾明坐起來，揉著眼睛，“什么事？”

張宇寧攤開手心，“給您的。我剛才看您一直揉眼睛就去買了眼藥水，可以緩解疲勞，試試。”

趙乾明接過來，上面還有余溫，心里一暖，突然不知道說什么，由衷的說了一句，“謝謝。還是你們女孩子貼心一些。”

張宇寧微笑著，“不客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恩，路上小心。”

“您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恩。”

“人呢？”顧華擦著手，沒有看到張宇寧，“不要告訴我你讓她一個人走了。”

趙乾明老實的點頭，“走了，回來送眼藥水的。”

顧華看著眼藥水，無奈一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真傻。”

趙乾明無辜的看著他。

“別說話了，”顧華拿起衣服，“走吧，下班了。”

“恩。”

趙乾明把眼藥水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披上衣服跟上去。

城市喧囂的燈光已經等候多時，他們的車子一頭扎進車流里，融入其中。

高遠的夜空格外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