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個頭像(四)
- 我是碧草十二樓
- 本人錦官舊人
- 5171字
- 2019-10-18 19:30:21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喚起窗前宿醒,重來回首已三生。
從第一片落葉開始,
已經期許著與深秋的相逢,
睡前原諒一切,
哪怕只是走路時腳下硌的石子
街邊吵吵鬧鬧不停歇的路人。
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
夢醒時,你還在心里。
世間美好太多,
值得我們放下煩擾,向著前路跋涉。
萍水偶相逢,晴天接遠鴻。
似人間,馬耳秋風。
醒來,請和一切和解,
徒手摘星,愛而不得,
世人萬千,再難遇我……
晴嵐本想離開,卻被那個喝自己冷咖啡的男人拉住,并提出“無理要求”,讓晴嵐先送他離開,好在敏銳的晴嵐看出了端倪,欣然挎起他的胳膊,在危急的情形下,躲過搜尋,放他去追他要追的人。晴嵐提醒元旦,務必要鎖上那道“是非之門”,她們驚異地發現,那道門上的鏈子鎖竟然是從通道外部被打開的。晴嵐很好奇,通道對面的店面是做什么的……
元旦想了想說,
“嗯,不是贏利機構,是一個基金會下面的辦事處,那基金會辦得風生水起,據說是一個大企業家的神來之筆呢?!?
“哦,在這寸土寸金之地能夠占有一塊地方做慈善事業,主辦方想必資金雄厚,事業成功啊?!?
“雖然地理位置離得這么近,我們卻由這條玻璃通道一橋兩隔,所以從來沒有見過那邊基金會的人,能打開那條鏈子鎖的人肯定是從那邊基金會的人走通道過來的,要不,我抽時間繞過去走正門去找那邊的負責人談談,讓他們務必不要再隨便打開門了。反正過去,我也不會走那條光溜溜的通道,真是太可怕了?!鼻鐛谷粲兴嫉卣f:
“恐怕有比這條光溜溜的玻璃通道更可怕的事?!?
“哦?那是什么?”元旦一臉的恐懼。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晴嵐,她拍拍比自己嬌小了些,肚子挺得老高的元旦的肩,故作輕松地說:
“也沒有什么太要緊的事兒了,一會我們再說,現在我們就可以把那鏈子鎖從咱們廳這頭鎖上,對方要是不滿意,他們會自己找上門來談的,我們不僅占了先機,決定權也在我們手里。”元旦歡叫:
“對呀,對呀,我怎么就沒想到啊?!鼻鐛箍粗约哼@個多年的閨蜜,從來沒有心機,永遠象孩子一樣率真,和她在一起總會發自內心的踏實,總讓自己忍不住想去保護她。她二話沒說,先推元旦走回去,自己順手摘下那條長鏈子鎖,尾隨元旦回廳,然后從里面把門鎖上。她最后看了一眼通道對面,那里的走廊空蕩蕩的,一點聲息也沒有。
兩個人走回到晴嵐的包前,元旦說:
“你先坐會,我先把這兩套杯盤收了?!鼻鐛拐f:
“你身體不方便,讓小沫他們來收吧。”元旦仍上手邊收盤子邊說:
“嗨,我還得多活動活動才好,你先待著,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喝的?!鼻鐛棺絼偛拍莻€男人坐的位置上說:
“別,就給我些檸檬水就好了。”
“好?!痹┒似鸨P就走,并說,
“我馬上讓他們拿毛巾來,把桌子過一遍?!鼻鐛钩蛄艘谎圩雷樱l現自己右手的位置,也就是剛才放盤子的位置,灰乎乎的一片,她半起身,從桌角旁的紙巾盒里拽出一張紙巾,剛想上手擦,卻發現那并不是咖啡或飲料殘留的污痕,而是一些圖案,她再仔細一看,差點樂了,那竟然是三個獨立的小頭像,是用咖啡殘渣一點點撒出來的!晴嵐不用懷疑,這一定是剛才那個男人撒出來的畫,元旦兩口子向來很細心地收集剩余咖啡,經過濾,把那些得到的咖啡殘渣在烘干機里烤干,裝在精致的小玻璃瓶里,擺在客座桌面上,如有客人喜歡這些黑黑的渣子和淡淡的味道的,可以隨意揣走。那個人竟然用這些殘渣畫出了人像,真真是太有才了。這些畫被壓在托盤下,如果元旦不端走盤子,她還真看不見,而且,來回拿動盤子,竟然沒有拉花畫面,三個惟妙惟肖的女人的臉清晰,生動。晴嵐好奇地盯著看,竟然認出了中間的那張臉,這個女人她見過,而且是前兩天剛見過,那個女人叫――沈――唯西?對,就叫沈唯西,那女人是跟著肖一茗過來的,是肖一茗社里的記者。最左邊的女人比沈唯西歲數大一些,容顏是那種五官端正卻不無嫵媚的,眉眼間――天吶,晴嵐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她也認識,不僅認識,她還救了她,不僅救了她,而且還是剛救沒一會的!這個女人就是剛才晴嵐忍著手腕被割傷的巨痛,堅持從生死線上拽了回來的人,只是,這個人是什么身份呢?為什么和沈唯西一起,被這個絕對有故事,有背景的男人用咖啡殘渣畫在了桌面上呢?至于最右邊的這個女人,確切地說是個女孩,她很年輕,很漂亮,那種聰明的漂亮,眉眼間透著笑意,晴嵐能真切地感到,這個女孩是被那個男人喜歡著的,他故意把她畫成笑著的樣子,漂亮的樣子,只是她確實是晴嵐所不認識的。
“哎,看什么這么認真,我叫你都沒聽見。”和聲音同時到的是一塊抹布,它被元旦說著話就拋向了桌面。晴嵐本能地去抓接那塊布,但那塊已經被洗過無數次,洗得已看不出本色的抹布無情地落在了桌面上,元旦的手也伸了過來,好在被晴嵐一把猛地抓在了手里,把她驚得哆嗦了一下,晴嵐感覺到了她這一細微的反應,趕緊解釋說,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你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抹布示意元旦看桌面,元旦驚異地看見了那三個頭像,只是偏偏,抹布正好砸在最右邊的女孩臉上,把那張年輕臉的輪廓弄花了。不用說,元旦也馬上認出了這前兩個人,她很是抱歉地說: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在這里發呆,以為你心情不好,我還想盡快幫你把桌子擦干凈呢,我……”晴嵐伸手拉元旦坐在自己身邊,把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臂搭在元旦肩上,身子往后靠了靠,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半仰著才說話:
“道啥歉啊,這也許是天意吧,反正那個男人想讓我看到的,我已經看到了?!痹┗仡^莫明其妙地看著她:
“說什么呢?什么叫他想讓你看見,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讓你看到呢?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啊,我怎么覺得你是自作多情啊,剛才這位先生,一副老學究的作派,我看你正義感十足,非常喜愛傳統文化,對他的印象很不錯呢,我們還挺聊得來,他這樣一個傳統到骨子里的人用咖啡渣畫畫,當面不給你看,壓在托盤底下,用這種方式傳遞訊息?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可能嗎?再說了,我要是隨意托動托盤,早就拉花了,你能看見啥?哈哈,別瞎琢磨了,也許是他隨手畫著玩,忘了擦了也說不定?!?
“那他同時畫出了沈唯西和那個差點被人謀害的女人,也是巧合?”
“那個女人,莫非是他坐在這時,那女人也在這,他覺得好奇,就順手畫下來了也不得知?!?
“這確實不好說,我當時因為手腕的傷口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地,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男人是什么時候坐到我對面的,只是當他向我要那盤咖啡和蛋糕時我才注意到他,那時我救的那個女人已經走了,不好說,他看見沒看見。至于沈唯西――沈唯西!”
“沈唯西!”元旦和晴嵐同時眼睛發亮地喊到這個名字,元旦馬上邊從孕裙兜里往外掏手機,邊嘟囔:
“怎么就忘了,看我這豬腦子,我早該想到,沈唯西沒準就認識他。”她邊在手機里翻找,邊納悶:
“我記得加了她的微信來著,她的微信名叫什么來著?叫什么來著?哦,就是這個!”元旦聯接了沈唯西的微信語音通話,沈唯西馬上接通了:
“嗨,元兒姐?!?
“啊,唯西,打擾你一下,問個人。”
“哈哈,干嘛這么客氣,什么人?你問吧?!?
“嗯,這是個中年男人,喜歡穿傳統布衣,五官說不上俊秀,很明亮的細長眼睛不是很大,光潔的額頭上發線有些后移,背著一頭烏黑的指長發絲,瘦削,面色很黃,卻是很冇健康的光澤,有彈性,最令人矚目的是,這個人的下巴上足有半尺長的青髯,油亮,濃密,還有,還有就是個子中等偏上,還有,哦,就這些吧,唯西你有印象嗎?你的朋友里有這樣的人嗎?”
“啊,元兒姐,要是照你這么形容,我的朋友里真的沒有這樣的人?”
“確定沒有?”
“哈哈,元兒姐,我的朋友不多,就是包括認識,見過的人里,都沒有你說的那么長胡子的人,我保證!”元旦聽完,萬分地失望,她舉著手機看向晴嵐,卻見她不厚道地擠眉弄眼地笑著,并猛向她擺手,元旦只好對著手機說:
“那好吧妹,就是一個經常來店里的客人……”
“哦?他說認識我?”
“哦,不,不是,”元旦看著晴嵐,用口型求救,晴嵐反而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小得意地晃著腦袋,只動嘴皮子,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元旦能聽懂:我不管,你自己圓。她一跺腳,說:
“啊唯西,人家沒說認識你,他說認識肖一茗,”瞪了一眼晴嵐,元旦又加了一句,
“還有晴嵐,我以為認識他們倆,就認識你呢。”
“哈哈,元兒姐,我跟晴嵐才剛在你店里見第一次面,我們并不熟,而且,我和肖主編只是工作關系,他的朋友我都不認識的。”
“哦,這樣啊,是我唐突了,唯西啊,打擾你了,以后有時間常來姐這玩啊?!?
“好的,好的,元兒姐再見?!?
“再見。”元旦摸著胸口切斷了語音通話:
“哎呀,我的媽呀,看我這個緊張的,連個謊也圓不好,你也是,也不幫幫我,頭一回給人家聯系,就弄個這事出來,不知人家咋想咱!”
“能咋想?不就是以為你為了拉生意,特別找了個理由給人家打個電話搭個訕唄?!?
“哦,她要是這樣想就好了,看把我憋得這一頭汗?!?
“不過你也是了,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人的頭發和胡子都是人工接的啊,看那膚色,這個人絕對不能算中年人?!?
“?。磕阍缯f啊,你看我這個錯犯的?”
“那你也得有時間讓我說呵。”
“哈哈,也是?!?
“而且,你也肯定不知道,今天你這店里還有一個國際刑警來過?!?
“啊,真的假的?誰呀?長啥樣啊?”
“就是你剛才絞盡腦汁給沈唯西形容的那個人啊。”
“哈哈,要說別人我可能會信,那個人絕對不可能,國際刑警?晴嵐你是不是發燒了?讓我看看?!闭f著手就伸向了晴嵐的額頭,晴嵐馬上邊往后縮,邊笑著說:
“是真的?!苯又蛛x近元旦小聲說:
“我看見了那人手腕上帶的一款表,國際刑警的表?!?
“呵呵,”元旦不以為然地笑,也小聲說:
“這也太離譜了,你什么時候見過國際刑警的表了?!?
“就在我回國前夕,確切地是在回國途中。”元旦故意以不信任的口氣說話,把剛才端過來的檸檬水分別倒進兩個玻璃杯里,遞給晴嵐一杯,順便撇了她一眼說:
“嗯,你還沒給我講的事很多呢,講講看?!?
“耐心點行不行?好吧,講給你聽聽我這段奇遇。當我決定回國后,在一個星期內就辦完了所有的退學手續,等到拿著機票到機場準備回國時,卻發現我的機票出了問題,不知為什么就是不能直接飛回來,但是可以從別的國家輾轉回國。我沒得選擇,況且歸心似箭,也不想再等了,看到機場工作人員給我提供的轉機備選國家名單中,那個島國的離港航班排在第一位,那時我已經氣糊涂了,就想立刻離開那里,馬上辦理了登機手續。
我到了那里的機場已經是深夜了,出了機場,我就就近找了家賓館住下,很快上床睡覺了。第二天醒來,覺得那一舒服的覺里做了很多夢,但大都沒有印象了,卻清清楚楚地記起了一個佛寺,寺里所有的景觀都像是微縮的,比我們國內的寺院小一號,卻又說不出的精致,整潔,有意味,小溪從那滿溢的水罐里流出,一個半翻倒的水舀接住了從飛檐上的某一處落下的水珠簾,青青的草地上彎曲的小路把香客領到一個個幽靜的去處,那里有小小的佛龕······”這時旻昊從后廚出來,摟著元旦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兩人一對一地托腮凝神,等著聽下文。偏偏王彬也出來了,又端來了溫溫的檸檬水,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青嵐很驚訝地看著他,他揚起手中的高帽子向青嵐晃了晃,
“家里沒事,我昨晚晚些時候就回來了,不想一大早上班就碰上那么個事,這不追帽子去了,別怪我顧不得照顧你啊,,去追了大半天才找著,你也知道這帽子對我的意義對吧?”晴嵐當然知道,那頂帽子是王彬已去世的特級面點師的父親留給他的。
王彬端起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喝的都是什么,卻著急地說:
“別停,快講啊,別因為我的原因,打斷了大家伙聽故事的雅興?!睍F昊伸手笑著拍了王彬一下,示意他趕緊坐下,王彬坐去了晴嵐的身邊,卻故意跟晴嵐離開了點距離,晴嵐卻毫不在意,接著講:
“起床后吃了早餐,我就迫不及待地出發,前去尋找這個佛寺,那個城市的佛寺很多,我心里犯嘀咕,我要找的這一個也不一定在這個城市吧,但很快還是堅定了信心,靠著手機地圖里的標記,打車一個個前往。那里的每一個佛寺都很整潔,有趣,卻一直沒有找到我夢中出現的那一間。比較奇怪的是,你說我一個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國家的人,怎么就那么喜歡吃那里的壽司,蘸著辣根,我一次能吃好幾盤子,而且越吃越上癮,對于街邊的中式餐廳,我都沒有興趣進去了。我好像都不是吃到了胃里,而是吃到了大腦里,憑著一種久遠的,味蕾的記憶······直到我買的離境機票還差七個小時的那一天清晨,我來到那個名叫‘明水寺’的地方,邁入寺門,我就發現,那里,就是我夢里出現的地方,你們可以想象我那一刻的驚喜,沿著那彎曲的小路,我虔誠地走過一個個供奉的佛龕,在小溪旁逗留了一會,覺得心很安靜,然后我就準備去機場了。
安靜的院子里進來就沒有看到人,這時卻在一條小路的一個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婦人,她微笑地向我招手,我不由自主地就邁步走了過去,那女人面容清秀,神情激動,上來就抓住了我的手說:
‘囡囡,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我好想你,你想媽媽嗎?’那女人說的竟然是中文,我第一反應是不是遇到了因丟了孩子而瘋掉的女人,可是確已邁不動步,而且冥冥中覺得那就是我的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