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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遇見你是故事的開始(四)

那個已經(jīng)五十七歲的男人演的電影是內(nèi)地幾代人的情懷,你以為他是個“孩子”,他卻看透了女人的自卑。你以為他不諳世故,他卻看穿了人情冷暖。他那顆永遠的童心啊,天真得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能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性別區(qū)分意識不是很強。他電影里的那些角色不分男女,只所以都有很強的代入感,是因為他堅信,演員首先都是人,都渴望自尊,都渴望別人的認同,都渴望愛。他懂一個總是以堅強示人的女孩子,堅強久了,大家就都以為她是不會受傷的。可是她的心也會痛的。他不會說漂亮話,只是默默和女孩們站在一起,體察她們的喜怒哀樂,他懂她們的真實,懂她們的脆弱。其實,“我愛你”可以有三種表示:“原來你也在這里”,“這個妹妹我曾經(jīng)見過”,也可以是“我養(yǎng)你啊”。他說,他愛的女人,在電影里等他。其實,他電影里的那些女孩子,女人,就在你我的身邊,比比皆是……

馬國勝搗啊搗,快進了好幾分鐘,終于,有音質(zhì)出現(xiàn)。他又往后倒了倒,在嘶啦啦的空白音帶后,出現(xiàn)了對話,似乎是王霽晗剛剛打開了門:

“啊,昀琦,是你,快進來,這都一個多月了,你干什么去了,手機什么時候撥打,都是暫時無法接通,我以為你把我的號加入黑名單了呢。”

“沒有,我不會那樣做的。”是張昀琦的聲音,沈唯西聽著那聲音從遠而近,似是從門邊走到了屋子中央停了下來。沈唯西知道,那個位置在王霽晗的客廳里是沙發(fā)的位置,他一定是走到那個王霽晗一直習(xí)慣坐的長沙發(fā)前坐了下來。王霽晗的聲音夾雜在杯盤叮噹里:

“昀琦,這幾天你都干什么去了?上次你走的時候也沒有提到要出門啊,我……”

“我出門必須要跟你打招呼嗎?”一陣沉默。沈唯西也愣了,張昀琦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王霽晗的話,定是驚了王霽晗,毫無思想準備的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愣在了那里,杯盤的叮噹聲也停止了。沈唯西耐心地等著,很快,又有聲音傳來,是張昀琦:

“你別介意,我說話有點急,這兩天事兒太多了。”沈唯西心想,這跟說話急不急有關(guān)系嗎?王霽晗沒有說話,張昀琦接著說:

“這兩天終于準備完畢,新藥已經(jīng)投產(chǎn),別小看這一個多月,各種狀況出了一個遍,公司上下亂成了一鍋粥,我對很多事情也不是特別熟――哦,我的意思是,目前推出的這款藥成分太復(fù)雜,臨時測定時好多指標都不達標――啊,呵呵,你看我跟你說什么呢,你也不懂。嗯,跟我說說,你這兩天過得怎么樣?有一陣子不見了。”沈唯西覺出了什么不對,張昀琦對于他的領(lǐng)域里的專業(yè)術(shù)語運用的向來是很熟練的,如何他連“臨床”兩個字都說不出來,還有,他自己竟然說他“對很多事情也不是特別熟”,最為可怕的事,之前那段音頻里,那個就是收到恐嚇信,差點被突發(fā)交通事故撞傷,不惜丟掉性命也絕不讓有副作用的藥品投產(chǎn)的張昀琦如何會允許那“臨時測定時好多指標都不達標”的產(chǎn)品投產(chǎn)呢?王姐姐聽了這些話會怎么想呢,而且,那個唯恐王姐姐――自己最愛的人受到一點傷害的張昀琦如何會粗魯?shù)卣f,王姐姐怎么也不會懂,他又何必說之類的話。王姐姐是何等敏感,高傲的人,怎么能受得起這種話呢?不想這時王霽晗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

“你這一陣看來真是忙壞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我讓人給你準備點好吃的吧,小文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吧,我現(xiàn)在就給他打電話,你想吃魚片粥吧,我讓他現(xiàn)在就去市場買……”

“買什么買,想吃我們直接去茶餐廳吃不就完了,還去市場采購了煮,端上來早就涼了,還怎么吃呵,你們女人,哎,我才不吃那什么魚片粥,腥了八唧的――啊,我喜歡吃也不用這么麻煩,咱倆抬腳就能到下一層的那家江南口味的茶餐廳,想吃什么不行呀,我還是喜歡那的蒸餃。”張昀琦忽然停止了說話,又有十幾秒鐘的沉默,王霽晗的聲音才又響起:

“哦,你要是不吃就算了,那我去拿些咖啡豆來,給你煮一杯咖啡吧。”

“你怎么凈說些沒用的,我剛才問你,這兩天過的怎么樣,你怎么不回答?”

“我,我,我過的還行吧,就是有點擔(dān)心你,你一直不接電話,我以為你出了什么事。你的公司最近一定發(fā)生了很多事,對你的壓力很大吧,沒關(guān)系,都會過去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你會陪著我?哈哈哈,你會陪著我?你怎么陪著我?在這棟豪華的大樓里?在這間呼風(fēng)喚雨的房子里?哈哈哈……”一連串歇斯底里的笑聲傳出,再然后張昀琦的語音越發(fā)地高了:

“你憑什么這么說!你以為你是誰?你長在這里,長得順風(fēng)順水,你如何懂得一出生就被丟出自己的世界,然后,你必須一個人面對這個陌生的人世,跟你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的人世,你當然不相信,一個嬰兒為什么會懂,可我就是懂,我知道我被拋棄了,從一出生就被拋棄了。我一個人堅持,吃奶,躺著,被不相干的人抱來抱去,我一個人長大,貧窮著,我知道,一直知道,這貧窮跟我一點關(guān)系沒有。我本應(yīng)該生活在更優(yōu)越的環(huán)境里,卻被丟到了生死線上。是,你是可以笑我,笑我的無助,笑我的霉運。那家人,先是爺爺忽然就歪到地里走了。然后是媽媽,瘋了,毫無征兆的,她自己連吃飯也吃不了,更別說做飯了,到最后,她離家出走,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出去的人也從來沒有人回來后告訴過我見過她,我們只好認為她死了。6歲時,爸爸去外地打工,從此也一去不回。只有我和奶奶在家里,我上學(xué),奶奶干農(nóng)活。等到學(xué)校放假,把我自己留在家里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奶奶就帶著我一起下地干活。那時候的村子里有一條河叫做寬河的,從村子北邊到南邊沿著那鋪滿大小的圓石頭的河道,河水很淺卻很急地流過。去我們家的田地必須蹚水過河再走一段田埂。一次看奶奶在大太陽下彎腰干了那么久,整個人都快直不起來了,在樹蔭下坐著的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就偷偷地跑走,蹚過小河回村子,把奶奶早上做好的飯菜盛到一個瓦罐里,想著自己把飯?zhí)岬降仡^去,奶奶要是看見我這么懂事,一定會高興地大大夸贊我一回,也就不會那么累了。這樣一想,我的勁頭就更足了,提起那相對于我瘦弱的身形還是有些過于沉重的瓦罐,我?guī)缀跏切∨苤龃宓摹D菞l湍急的小河根本不在話下,平日里我蹦蹦跳跳就過去了,這一天也沒有什么不同,近午的陽光肆無忌憚地潑灑在河面上,返射出耀眼的鱗光,有些地方甚至撐出了小小的彩虹,嘩嘩的水流聲一如既往的歡快。我毫無猶疑,一腳跨出,就踏到了水中的鵝卵石上。前兩步下去,已經(jīng)感覺到不妙了,提著沉甸甸的罐子,踩在不穩(wěn)定的圓石頭上,本就有些搖搖晃晃,加上水中石頭的滑膩,我終于保持不了平衡,橫著跌進了水里,隨著一聲清脆的瓦罐破碎的聲音,被向后甩出一米多遠,在水中鵝卵石上跌了個粉碎的瓦罐中的飯菜順水的下游漂去,我從水中掙扎地坐起身,水漫到了胸部稍下的位置,徒勞地想撈起那些飄過身邊的飯菜,可我如何還能撈得起,只來得及在那湍急的水流里抓到一個饅頭。剛剛那后仰跌入水的一下,我整個身體平拍入水,后腦勺狠狠地撞在了石頭上,要不是水的浮力,我估計自己當時就殘廢了。人雖然沒事,可那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坐在水里我大聲地哭嚎起來,這時候我還是舉著那饅頭,不想讓它被水泡了,要知道,因為沒有別的經(jīng)濟來源,種的那點口糧怎么夠我這個正長身體的孩子吃,奶奶平日里只是喝點稀粥,有時候稀粥她都不舍得喝,只是象征性地端端碗舔舔碗邊就放下了,對我說,她還不餓,等一會再吃,回頭趁我不注意就倒回鍋里等著盛給我,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可我真的餓啊,竟然自私到裝傻一直沒有點破,也沒有讓過奶奶……現(xiàn)在這一摔,把幾天的吃食都給摔沒了,奶奶得多傷心啊!想到這,我更加地傷心,沒命地嚎哭。旁邊有人過來拉我,見根本就拉不動,也就放棄了。不知過了多久,奶奶跛著腳小跑著,一路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沖了過來。她一來就跳起水里蹚著來到我身邊,想一把把我抱起來,卻沒有抱動。我晃著手中的饅頭,委屈地哭喊著: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把飯給你掂過來,可是,可是,嗚……都掉在水里摔沒了。’奶奶還是使勁想把我拉起來,不想沒有拉動我,她自己也坐進了水里。那張被散亂的灰白頭發(fā)覆了大半的臉上汗水與淚水鼻涕混在一起,奶奶也哭了。但她只是哭了幾秒,就捧起身邊的河水洗了把臉,把頭發(fā)整齊地攄過頭頂,然后艱難地起身來拉我說:

‘不要讓別人看咱們的笑話,珂兒,馬上站起來,起來說話。’我被奶奶的果敢所感染,趕緊就著她的拉勁起身,手里還費力地舉著那饅頭,不讓它著水。奶奶一手接過饅頭,一手撩著水給我把臉好好洗了洗,并用衣袖給我擦干說:

‘來,珂兒,把它吃下去,吃下去你就有勁了,人一有勁就會有奔頭兒,都會好起來的,不要那么小家子氣,不就是一點飯菜嗎?掉就掉了,咱們再種,再做,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們雖然窮,但是我們不偷不搶,不要別人的施舍,活得光明正大,活得正正經(jīng)經(jīng),只要你健健康康,奶奶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我似懂非懂地連連點頭,拿過饅頭,掰了一半給奶奶說:

‘奶奶,你今天必須吃了。’奶奶寬慰地笑著,從那一半饅頭上揪下來一小口吃了,把剩下的一下子都塞進了我的嘴巴說:

‘我們的小珂知道心痛奶奶了,真是了不起。奶奶歲數(shù)大了,不用吃那么多。小珂要努力長呀,長大了多掙錢,給奶奶多買點好吃的!’我再一次連連點頭,嘴里的饅頭嚼的飛快,又哭又折騰,真的是餓了,覺得這饅頭太好吃了,不禁也咧嘴沖著奶奶笑,邊吞咽著。奶奶愛憐地撫著我的頭,也笑著說:

“別著急,慢慢吃,不夠奶奶回家再給你做。”我們就這樣互相笑著站在湍急的小河里,那嘩嘩的河水流入了我的血液,永生難忘……”又是一陣沉默。沈唯西想象著張昀琦充滿深情的臉,邊回憶邊傾情講述,只是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奶奶稱呼張昀琦為“珂兒”,莫非這是張昀琦的小名?還是?她看了一眼馬國勝,發(fā)現(xiàn)他似乎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拿著個手機快速地刷著屏。這是裝的!沈唯西就是這么覺得,他馬國勝很想知道或者已經(jīng)知道了事實,他很想知道她沈唯西的反應(yīng)。沈唯西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在弄清敵友之前……王霽晗這之間一直沒有發(fā)聲,沈唯西就無從猜測她面對眼前這個深愛的男人的大反轉(zhuǎn)表現(xiàn)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個男人讓她不舒服,和手足無措了。

這時張昀琦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我本來是不恨他們的,他們也沒在我身邊,自然也沒法疼我,愛我,幫助我。等到知道我的情況后,他們就會回來找我的。誰知,他們還沒有半點訊息,疼我愛我的奶奶就離我而去了。是肺病,加上她平時過于勞累,饑餓過度,終于挺不下去了。她臨去世時拉著我的手說:

‘珂兒呵,你不用擔(dān)心以后,我已經(jīng)托人去找你的親生父母了,你要知道,你不是我們家的親生孩子,你的父母很有錢,因為一些不太好說的原因,他們只好把你寄養(yǎng)到了我們家,你要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

‘我們一起玩的二小他們早就告訴過我了。’

‘你不要信他們胡咧咧,小孩子知道什么!’

‘二小說,是他媽親口告訴他的,不可能有錯!’

‘唉~咦,外人怎么會那么清楚?他媽怎么跟他說的?’

‘嗯,他媽說,我身體有殘疾,活不了多久,我親生爹娘就不愿意要我了,隨手就把我送人了,而且,而且,而且……’我猶豫著該不該說,奶奶的臉變得難看而痛苦,提高了聲調(diào)問:

‘而且什么?那個女人都說了什么?’我有些害怕,但還是說了:

‘二小他媽說,我的命天生是克人的,我克死了我爺爺,克瘋了我媽,現(xiàn)在又要克死你了。’說完我‘啊,啊’地放聲大哭,這話已經(jīng)藏在我的心里好久了,我一直不敢告訴奶奶,這一次要不是她一個勁地追問我,我肯定還是不會說的。現(xiàn)在奶奶聽了這些話,氣得渾身哆嗦,直翻白眼,嚇得我哭都不敢哭了,直愣愣地看著她,想著下一秒是又是該跑走。奶奶好象知道了我是怎么想的,用盡最后的力氣抓著我的胳膊說:

‘珂兒,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不要相信那個女人的胡說八道,還有你那糊涂的父母,人命在天,也在自己手里,是,人各有命,生在什么樣的家庭是無法選擇的,但是你在什么時候死,也是有個命數(shù)的,不是一個誰就能改變的,比如你,你爺爺死那是他命數(shù)不長,跟你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你媽媽瘋,也是因為她有命里帶有那個病根,你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叔伯姐姐就早早地瘋了,也就是說,她們家就有那個病,老話說,那也是該著她了,怨不得別人,所以跟你也是沒有關(guān)系的。

至于我,你也是知道的,奶奶一直身體就是不好,怨不得你。’我再次大哭:

‘可你是因為我累死的呀!’奶奶的手哆哆嗦嗦地撫著我的臉,強擠出幾絲笑容說:

‘珂兒呵,話不能這么說,是我們老王家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你看看你過寄到我們家后,一天好日子也沒有過上,本來想象個小太陽一樣供著你,可誰知,就過成這樣了,讓你受苦了。’我邊哭邊說:

‘我不苦,不苦,奶奶對我最好了,奶奶你別死,我不讓你死!’奶奶如今已經(jīng)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她仍艱難地說:

‘見了你父母,給他們帶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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