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有頭可以回(六)
- 我是碧草十二樓
- 本人錦官舊人
- 5052字
- 2019-09-02 04:35:11
豐子愷曾言:不寵無驚過一生。
生活中太多不確定,我們常常措手不及。
若言不寵可放可忍,
無驚卻是很難。
那年,蔣勛的父親在加拿大突然病危,
他在匆匆趕去機場前,
慌亂中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
正是父親送的《金剛經》卷子。
一恍三十年,他都沒有讀過這卷經。
在飛機上,坐立難安,
他只好一遍遍地讀著,
“一次次讀到‘不驚、不怖、不畏’,
試圖安心,‘云何降伏其心’,何其難。”
但讀到最后,
他發現了王玠的跋尾題記。
王玠其實是為了替亡故父母發愿,
才刊刻了這一卷《金剛經》。
“因為自己的舍不得,
懂了一切眾生的舍不得”。
從此,蔣勛每天清晨醒來,
必先讀一遍《金剛經》。
他說讀了心安,便一直讀下去。
林清玄曾問過廣欽老和尚,
我們如何能心安?
廣欽笑:“心安?就是無心。”
昨夜寫到午夜之交還有幾百字,
在床上困得掉了手機撿起來寫,
寫會又掉,又撿,又撿……
寫完連檢看的心都沒有直接發了。
今早發現便簽紙上的一個月的草稿,
竟在發完稿后不小心點了哪,
全部消失啦,那叫頭大,
當初那二十九萬字就是這么丟的!
后一想,還好,都發了[擦汗]
面對這茫茫的人生,
擔憂、害怕、恐懼都是正常的。
但終日戰戰兢兢,終非愛己之道。
也許是念經、抄經,
也可是讀書、習字、畫畫、歌唱,
終得找一些法子,尋一根線,
讓自己能夠心安。
能解決的事自然不必擔心,
解決不了的事擔心也沒有用。
人若心安,即有歸處……
沈唯西與女孩陳曌熙互相壯著膽走進了隔壁那個房間。果然如陳曌熙之前猜測的畫面一樣:一個女人匍匐在地上的血泊里,左手腕下的血正慢慢地向門的方向流過來,她正眼巴巴地盼著有人能沖進門去救她……沈唯西止住了女人傷口流出的血,卻無法幫助女人回憶起那個傷害她的男人是誰,長什么樣子。是確實記不起,還是想隱瞞什么不得而知,沈唯西并不想深究,她只是發自內心地心痛這個女人,她想護她周全。陳曌熙恨不得事情鬧大,綁了那個心狠手辣之人來,不讓其死也得脫層皮的想法,沈唯西不僅僅不贊成,更擔心傷害到眼前這個身心俱憊的女人,于是她果斷地截了陳曌熙的話頭:
“曌熙妹妹平日里的偵探小說沒少看呀,你看看這分析的頭頭是道的,我怎么覺得我們忽視了最重要的一個細節了呢?”陳曌熙的興奮勁馬上轉了過來,追著問:
“什么呀?什么細節?難道姐姐你發現了那個逃離的殺手留下的什么線索?哇,快說說,快說說!”沈唯西本來只是想轉移一下話題,這可好,陳曌熙這個“活菩薩”恨不得把火再燒大點加把柴。沈唯西有意無意地瞟了那個女人一眼,發現她很緊張地盯著自己,竟在不自覺中抬起了已經漸浙恢復了知覺的右手揚了揚都沒意識到,這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斷,這個女人不是不知道想害自己的人是誰,而是并不想說,就包括她不想報警這個決定也是個證明。
于是沈唯西笑著起身,將已經著到濾嘴快熄滅的煙蒂徹底摁滅在茶幾的一個水晶煙灰缸里,走到陳曌熙的身旁,親昵地拉她跟自己一起坐到一個雙人小沙發上,陳曌熙定是對沈唯西身上的血跡還是心有余悸的,本能地往旁邊閃了閃身子,沈唯西心里不厚道地偷笑,故意一下子摟住了陳曌熙的肩,嘴里還叨叨著:
“我怎么這么喜歡我這個聰明機靈的妹妹呀,就是有點奇怪了妹妹,你又沒有進過這個房間,怎么就能那么自信地,準確地說出,這位姐姐橫倒在血泊里,手腕割傷,人卻還有神志,等待著有人來救她呢?”這幾句話管用,讓陳曌熙馬上忘了所處的情境,立碼打開了話匣子:
“這你就不知道了姐姐,其實我的第六感特別的強,雖然不是特別的準確,但大致方向肯定錯不了,舉個例子吧,你看見那個梳妝鏡了嗎?”陳曌熙一指靠窗的墻壁,那里離墻角閃出一個門的寬度,放著一個法式的梳妝臺。這時的沈唯西才發現,許是自己剛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個女人身上吧,所以也沒有注意窗簾,陳曌熙定是在那一會兒把窗簾全部拉開了,并打開了寬大的落地窗上的幾個小窗,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遠方樓群稀疏的地方,低沉的雨云已經被幾片薄如羽翼的淡云代替,甚至有微微彩色的光線透出,天看似要放睛了,就連透窗而入的風里的水氣也悄悄地消散著,不再讓人感到清涼。在燈光和天光共同播散出的強光下,沈唯西發現墻角的窗戶旁,與妝臺之間,有一扇隱蔽的門,顏色是墻壁的顏色,門把手巧妙地設計成一個半球型的小花插,里面插了一支鮮紅的玫瑰,因為離得遠,無法判斷那是一支真的還是假的花。沈唯西的大腦快速運轉了一下,想必隔壁馬國勝的房間結構跟這個房間差不多,也有這么一個小套間,只是當時她在那里時,外面下著雨本來就暗,屋里又沒有開燈,都暗到一塊去了,所以她沒能注意到這個隱蔽的通往套間的門。非常有可能,馬國勝那個房間的套間正沖著這個房間的套間,它們只是一墻之隔。也就是說,馬國勝完全可能知道這個房間里發生的事情,比如說“私密”的事,他知道很多沒有告訴自己的事,關于這個房間的主人的。
陳曌熙并沒有讓沈唯西反應太久,又接著說:
“僅是舉個例子啊姐,有時我會忽然想到,那梳妝臺前過一會兒會坐一個人。至于坐什么人,男的女的,長什么樣,我會有個大致印象,但是過一會以后,那里真的會坐一個人,只是,那個人不會跟我之前想到的人一樣,甚至非常不同,我只是能夢到這件事,但是細節常常是不一樣的。姐姐,我這么說,你確定能明白?”
“明白,在第六感這件事上,你還是業余水平。”沈唯西不加思索的回答,把個陳曌熙逗得大笑不止:
“哈哈哈,你說的太有意思了,怎么什么話到你嘴里一出來就這么有意思呢?哈哈――”陳曌熙的笑嘎然而止,她忽然盯著沈唯西的眼睛說:
“姐,你別告訴我,剛才我沒解釋之前,你那么問,是懷疑我跟兇手是一伙的?”
“哈哈――切,”沈唯西故意不滿地橫了陳曌熙一眼,又開心地笑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要真跟那人是一伙的,干嘛還跟我進來救人?要是裝,你被嚇成的那副熊樣也不是一般人能裝出來的。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會說的那么形象而已,誰知也不過是個業余水平的吉普賽女郎而已。”沈唯西一說完,陳曌熙和她就笑成了一團,就連倒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也一抖一抖地笑出了樣子,她突然笑叫著:
“啊,你們看,我竟然能笑出聲音來了,我的身體能夠輕微抖動了呢,我能動了啦!”沈唯西很被她的興奮情緒感染,笑著說:
“不光是身體能稍微抖動了,你試試你的手。”那個女人立刻聽話地去抖兩手的手腕,那受傷的地方因為猛一扯動,不禁痛得她“哧溜”地叫了一聲,用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去護了一下。當看見自己的兩只手已經可以自由抬起時,這個女人更加興奮了,歡叫的聲音都能聽出些嗚咽的意味來了:
“啊~啊,我真得可以動了,以為自己死定了呢,竟然又活過來了,我這算是重生了呀,算是重生啦!”說著她向前伸腰就想站起來,誰知身體只能微微地欠一欠,她無奈地重重跌坐了回去。見她又顯失望的樣子,沈唯西笑笑說:
“哎呀,這還不是早晚的事,何必著急這一時呀,姐姐貴姓啊,折騰這老半天了,還不知姐姐怎么稱呼呢!”那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
“是呢,是呢,我還真是老糊涂了!”沈唯西立刻說:
“可不能這么說,咱們能差幾歲呵!”那女人叫:
“能差幾歲?差個十幾歲,一輪的,能不算大嗎?”
“咋就差得了那么多呀,我看咱倆差個五、六歲還不行呵。”那女人調皮地眨眨眼睛說:
“以后你就知道了,現在說正事,我這條命是兩位救的,就是兩位給的了,從今天起,我王霽晗只要是有的,就都可以給兩位,不必客氣。”陳曌熙聽完此話,不知所措,只好望著沈唯西。本來這時沈唯西是不想考慮陳曌熙的感受的,但看到陳曌熙那道小眼神射過來,她忽然很生氣,那里面的意味太多了,想接受,享受,受用,卻又擔心自己無福享受,望著自己,就是要自己替她打個頭兒。沈唯西真的生氣了,世間如何要有這么貪心的女孩,不是自己的,卻想要,憑什么!許是自己的冷冽眼神毫無遮掩地,如箭一樣射向了陳曌熙,把她驚到了,她毫無適從地掉轉了目光望向別處,臉上卻無愧疚之色。沈唯西在心里怪罪自己,只是第一次見面,為何總是無原由地討厭這個女孩子。兩個人這一來二往的眼色往來,這個女人是看到心里去的,她不動聲色,再次向沈唯西說:
“這位妹妹,我首當其沖得謝你,卻還不知你的名字,可否告知?”沈唯西聽到那個女人問自己,趕緊收回凌亂的心思,故意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
“啊,您是說我嗎姐姐?哈哈,也是,剛才太緊張了,竟然沒想起告訴姐姐我的名姓,倒叫曌熙妹妹搶了先,我姓沈,名唯西,唯一的唯,西方的西,簡單吧。”
“唯~西,以西而馬首是瞻,妹呵,一路向西,你這是要到哪呵?”
“到哪?”沈唯西愣了一下,這可是超出她的想象的,本來她可以搬出肖一茗關于高啟的那首《游靈巖寺》來應付一番,或者是媽媽的關于發音上的論調,偏偏這個女人又僻新徑,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她注定是回答不出來的。那女人見她低頭不語,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犯了什么忌諱,趕緊往回搗著說:
“啊,是真的說錯話了呵,這一不小心就讓妹妹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我這個人口無摭攔,說話從來也不過腦子,常常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妹妹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呵!”
沈唯西大笑:
“姐姐想多了,是你把我問住了,不光我自己不知道我往西做什么去,就是給我取名的媽媽,恐怕也沒有想過到西邊去能干什么,哈哈!”那女人也笑:
“這樣呵……”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么,旁邊的陳曌熙卻來了一句:
“屠宰場。”這三個字一出,估計陳曌熙也嚇了一跳,她本來在沈唯西審視的目光下感到不爽而跑去窗邊看風景,現在這幾個字從她口出越發地讓她自己都感到出言不遜了,她干脆跑來這個女人身邊坐下,抱著她,把頭擱在她的肩上撒嬌著說:
“人家也不知道咋會事,怎么就說出這三個字來了,莫非是最近豬肉長價,太想吃肉了?”那個女人似有所思,用胳膊反摟陳曌熙,并拍了拍她。沈唯西望著這兩個人,心里突生情愫,剛才那幾個字帶來的不悅也風吹云散,她不禁問:
“姐姐的名字,我大概聽了一下,沒有記住,是哪兩個字啊?”
“哦,霽,上雨下齊,晗,左日右含。”說著放開陳曌熙,自己向前一縱,竟然輕松地坐起了身,她一陣驚喜,沈唯西此時又叼了顆煙在嘴里,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一片煙霧,才開口說:
“兩個好有意境的字啊,雨過天晴,天也亮了,姐姐現在的身體也已經恢復大半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只剩下好事了。”王霽晗雙手扶著茶幾往上起了起身,卻也還是很費力,她很無奈地又跌坐回去。陳曌熙再次抱住她說,
“啊呀,慢點慢點,不要著急,照這速度,姐姐很快就會恢復的。”王霽晗虛弱地喘口氣,苦笑兩聲:
“是呀,還得再等等。”沈唯西欠著身對著煙缸做著,靜靜地,一口一口地抽自己的煙,先不去想她陳曌熙以什么目的說出的那三個字,就光其前后判若兩人的做法也讓她不爽,剛才見自己身上血跡斑斑的,一直往旁邊躲,王霽晗不比她身上的血多?她陳曌熙卻可以上去抱著不撒手,一時間自己身上也粘上了不少血,她卻全然沒有反應,還笑得跟朵花似的,這得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啊。這個王霽晗也很有意思,許是被麻痹過久的原因,腦袋確是有些不靈光,流了那么多血,一個小時前差點被人干掉,如今她竟然跟沒事人一樣,情緒高漲,只關心自己身體的恢復……
沈唯西象隨口一說一樣,往門那邊望了一眼,那門口的地上拖著一段粉白的紗段,是從門把上直接垂下來的。然后她問:
“姐姐,你是真的很厲害,那個傷害你的人恐怕也是過于慌張,傷到你以后,除了收拾掉一些他來過的痕跡,竟然在離開時沒有反鎖門,只是匆匆出去,簡單地把門帶上就走了,姐姐在手腕被割,身體被麻痹得不能站立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把門打開,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那王霽晗聽了這幾句話,就象忽然被打了一針強心劑,本來還軟塌塌的身體猛然繃直了,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有心情撫了一下自己布滿血渣的臉和長發,訕訕地笑了一下說:
“我真的是血跑的太多,腦袋瓜兒都秀逗了,讓你們倆還穿著這血污的衣服,坐在這么污穢的地方談三說四,也不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們吃東西,喝茶。呵呵,再堅持一下,曌熙,你去一下。”王霽晗拍了一下陳曌熙的腿,陳曌熙忙問:
“去干啥?”
“去那門后面,把那救我命的東西取過來。”說著向前門方向指去。陳曌熙眼睛一亮,快速地跑去門口,那門許是沈唯西兩人進來后過于緊張,又去慌亂地開燈時順手關嚴的,如若不是,門還開著的話,她們這樣大呼小叫的,就是服務員不露頭進來看看,那走廊客人中的好事者也會有人在門邊瞅瞅,見此血里糊拉的世界跑去報警了呢。陳曌熙走到門后,稍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從門把處掏出一個婚禮上用的繡球樣的東西來,她稍有遲疑地舉起來向兩人示意了一下,就拖著那東西長長的紗段尾巴走回到沙發前。在陳曌熙還沒有遞過來之前,王霽晗已經長長地伸出手來等著。陳曌熙急忙把那球狀體放進王霽晗的手中,王霽晗捧在手中看了看,馬上親昵地貼著臉抱著摩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