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紛看到那個堅毅的男人一瞬間就說不出話來了。他或許比任何人都要后悔。

原來在家是真的待不了多久。臨走，整理行李，才發現母親早早的就給準備好了。塞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包都要拉不上了。

他一件又一件的拿出來，好多的都用不上。然后又費老大勁一件一件的放回去，也不知圖什么。

他厭惡母親的軟弱和愚昧，在他看來她是個除了家庭什么都沒有的可憐女人。他也厭惡父親的霸道和蠻橫，說到底在家以外的地方，父親還不是個可憐蟲，他的所謂權威只對家里這幾個人而已。

直到離開了家，他再不埋怨他們，私以為平淡無奇的人生就是對人最大的懲罰。

這年的年沒有一點年味，家里少了個人大家都強顏歡笑不出來。原來還真的有一夜白了頭。

晚上吃完飯，大姐叫住了他。“明年開春，我要嫁人了。”

說不出什么滋味。

“人怎么樣。”

“父親母親都相看過了，說人挺好。就是有點遠，以后可能不能經常回。”兩人都沉默著。

大姐又開口了，“別的我不怎么擔心，就是擔心爹娘。弟弟，你早點回家吧。”

黎紛知道自己并不能輕易承諾。但是他還是說道。“會的。大姐你就放心嫁，既然爹娘都看好了，那就肯定沒問題。天大的事，你還有弟弟撐腰，可不能讓別人欺負了。”

這日，又是早得不得了就起來了。今日要啟程走了，說了不用送，母親卻還是早早的起來，給他準備了早飯。又拉著父親送了好遠，千叮嚀萬囑咐才回去了。黎紛打開她遞來的包裹，全都是些酸杏兒干，應該是為他暈船準備的。

再次在這條船上。黎紛不由得有些疲倦。

這次下船卻不孤孤單單，澄邈一早就來等著接人了。離校前兩人就約好了時間，提前兩日可以玩兒兩天，正好黎紛也要送些土貨過來。澄邈可是饞了好久，人一到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先接過包來翻了。氣得黎紛不得了，直接一巴掌往背上招呼。

兩人鬧著笑著上了車。一進方家卻只見方母，方父可忙得很，年一過完半點不馬虎的就開工了。

一邊數落著這孩子怎么那么客氣，帶那么多東西，一邊又連忙讓澄邈帶他去把東西放好，休息下。坐那么久船肯定是累著了。她是喜歡黎紛極了，懂事又沒什么彎彎腸子，一看就是個好孩子。

院里安靜得很，有些傭人還沒復工，方家給放的假一向更長。折騰了半天，也是澄邈上上下下的跑，拿厚被子，還給鋪好了床。

吃飯時竟也只三人，黎紛掙扎了半天還是沒開口。算了，等下再尋個機會問。方母是生怕兩孩子餓著了，一個勁的把菜都往這邊放，過年也沒那甚么規矩，熱鬧就行。問家里人好，問來途順不順利，等到飯吃完還補上個紅包。

飯吃完了二人回小院消食走了好幾圈。今日太累了黎紛是半點不想出門，兩人就去書房看看書聊聊天消磨時間。

進去一看，卻見桌上放著一幅大字。“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落款：明致。此字氣韻生動，遒婉流麗。

書寫得法，便為書法！

“明致是何人？”黎紛面上隱隱有幾分激動。

澄邈滿不在乎的答道：“就是澄一啊，我們家不興取字了，這是她自己取著玩的。”

卻見黎紛臉上并無半點失望，反而趁機問：“怎么今日都未見澄一？”

“說來也氣，這丫頭竟然開學比我們晚幾天。這不，跑京兆的舅舅家玩兒去了。昨兒下午才剛走。”

“哦。”

整個假期都看澄一茶飯不思的，澄邈琢磨著得找個機會問一問，但是又生怕自己打草驚蛇，讓并不勇敢的年輕男女退縮了。于是他打算從黎紛這邊入手，他可以肯定這倆人是發生了事情。

現在看黎紛這番反應也怪得很，倒是不知道怎么好開口。

在書房消磨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捱到了晚上。方母也不知去跟哪家太太玩兒了，晚上吃飯就只二人。黎紛今日可是累慘了，天剛一黑就被澄邈勒令回去睡覺了。兩人約著明日出去玩兒，現在可得養足精力。

在船上睡了十來天，落地了反但不適應了，一閉眼黎紛就覺得床在搖晃。那索性就想事情吧。失落是肯定的，畢竟期待了那么久就是為了這一個見面。偏偏就在前一天走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是想放棄了嗎，還是只是同情而已。

我好想念你，可我哪里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