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誰給打了？”藍蘇薇一把把陸峰拽過來，上下打量著他，又翻了翻他破破爛爛的書包，“倒沒受什么傷。可是這也太欺負人了，你干嘛了他們打你？”

陸峰吸著鼻涕委屈地說，“我沒干嘛！我回去找書包，咱們坐過的地方已經有人了，他們正拿著我的書包，還打開翻里邊的作業本。我過去搶，他們就把作業到處扔，還嘲笑我學習差滿篇錯題，他們好幾個人，我沒搶過，被推倒了，書包也搞壞了……”

林湛斐皺皺眉，點了一根煙，“誰啊？”

“不認識啊！”

“你那邊的人？”他回頭問蔣子陌。

“不能吧？我早都把我那幫小朋友教育的服服帖帖的，不會再找你們的茬啊。”

陸峰趕緊否認，“不是的，不是職高的，他們有人穿著長中的校服，還有個人叫了我名字，但是我沒見過，一點印象都沒有。”

叫了你的名字不是因為你作業本上寫著嗎？林湛斐想吐槽他，看到他這幅小弱雞的可憐樣，又覺于心不忍。

“回去看看吧。”林湛斐帶著他們往燒烤攤折回，“蘇薇，等會兒要有點什么，你帶著夏夏躲遠點。”

“放心。”

趕回燒烤攤，那群欺負陸峰的人卻已經不在了，那一桌坐著幾個白領模樣的年輕女孩，明顯剛來不久，桌上只有飲品，還沒有烤串兒。

“王叔，那一桌之前的人呢？”林湛斐他們總來這邊吃燒烤，和老板交好，彼此很熟悉。

王叔抬頭看了看他手指的位置，繼續低頭忙碌，“走了，他們打包的，沒待多久。”

“操。”

“您認識他們嗎？”蔣子陌問。

“他們薛主任的兒子么，也總來。”王叔低著頭烤串，努努嘴指指林湛斐他們。

蔣子陌一臉懵，“誰是薛主任？”

“長中的教導主任。”沒找到人，林湛斐一行只好心有不甘地回家，“狗東西，以前從沒聽過什么薛主任的兒子啊，初中不在長中吧？”

大家紛紛表示不知道，藍蘇薇想了想說，“好像我聽誰說過這么個事兒，薛主任的兒子之前在市重點讀初中，中考失利，哪兒都沒考上，他爸就花錢把他弄長中來了，高價插班生。不過我猜他初中就是個插班生來著。”

“呵。”林湛斐鄙夷一笑，“孫子，下次讓我遇見有他好受的。”

蔣子陌拍拍他的肩，“斐哥，冷靜啊！主任的崽，包容的真諦！”

“包容的真諦個屁！”

回到長林巷，和其他人告別后，林湛斐先送夏熙妍上樓。她早晚兩次吊嗓子練習，但如果故意拖著回去晚一點，喝醉了的夏商就會睡了，第二天醒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基本上不會記得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所以只要放學后沒有按時回家，夏熙妍基本上都是能拖多晚就拖多晚。

當然偶爾也有再晚回去夏商都等著她的情況，那時候就比較慘了，不僅依舊要練習，還會被打一頓。

幾乎都是在賭。

“陸峰也是，窩窩囊囊的，誰都能隨便打他一巴掌，氣死我了。”在夏熙妍的要求下，兩人上樓頂透一會兒氣，林湛斐坐在平臺邊上，腿垂在外邊，恐高患者看上去十分危險。

夏熙妍在他旁邊坐下，嘴里叼著根藍蘇薇家買的冰棍兒，“畢竟他們那么多人呢，他被欺負也正常。你打算怎么辦？”

“回頭遇上再說吧，在學校里也不好怎么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林湛斐隨手點了根煙，“妹妹，禮拜五去看電影吧？”

“好啊，還有誰？”

“就我們倆好不好？”

夏熙妍低下頭沒吭聲，旋即笑了笑。

“好不好嘛？”

“看什么？”

“唔，你想看什么？《殺死比爾》？《V字仇殺隊》？《血戰鋼鋸嶺》？”林湛斐認真想了想。

夏熙妍噗嗤笑出聲，“這么狂野的嗎？上次還看《戀戀筆記本》呢。”

那不是還有陸峰在嘛。林湛斐想這么說，沒有說出口，他勾起唇角，聲音輕且溫柔，“那看《尋夢環游記》吧。”

“好吧。”

兩人無言對坐了一會兒，嘬完冰棍，夏熙妍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你覺得尤克里里好不好？”

“嗯？”林湛斐沒明白她的意思。

“就上次在蘇薇姐家，不是有把尤克里里嗎？感覺聲音還挺好聽的。”

“你喜歡啊？”林湛斐側頭問她。

夏熙妍瞇著眼睛想了想，“還好吧，就在想你說如果我也跟你一樣，學個什么樂器呢？怎么樣？”

“可以啊，趕明兒我就把那琴給你從她家墻上擼下來。”

“算啦，我就隨便說說，”夏熙妍笑著擺擺手，“我哪兒能學那個啊，外公會把我殺了的哈哈哈。”

“想學就學，我不是在嘛。”林湛斐伸手覆在她頭頂，眼底是濃濃的溫柔笑意。

就算從小一起長大，每天都見面，看到夏熙妍的時候，林湛斐還是會覺得她真好看。小鹿一樣的眸子，靈巧的鼻頭，笑起來習慣咬住下唇靦腆的神色。就算他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沒遇到幾個貫穿生命始終的姑娘，他還是能夠確定，不管時間過去多久，十年二十年之后，夏熙妍還是他此生所見過最好看的姑娘了。

夏熙妍仰臉看著入夜深藍的天空，長長嘆口氣，“哎，明天又是個大晴天呢。”

“是啊。”林湛斐沒有抬頭看天，他看著她的側臉。他抬起胳膊，想把對方瘦小的肩膀攬進懷里，手伸過去在背后停了半晌，又半握成拳收了回來。他雙手絞在一起，看著掌心的紋路，苦笑了一下。

八月一日星期三，長林中學高一的學生轟轟烈烈迎來了他們凄慘的晚自習生涯。在這之前，有另外一個和晚自習一樣爆炸的消息，在他們中間引起了轟動。

著名畫家英海川的兒子英濼，“屈尊”轉學來到長中，進入了老楊的高一三班。

英濼來報到那天，依舊穿著一身黑，讓人懷疑他衣柜里是不是只有黑色的衣服。不過這次沒戴帽子。他膚色很白，發色就相對較淺，淺褐色的，劉海長的遮住了眼睛。老楊介紹他的時候，他一直沉默低著頭，只在說到名字時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兩個沒有感情色彩的字。他的字雋永秀氣，和林湛斐的張狂不同，有一種內斂的向里收著的美感。

“以后英濼就是大家的新同學了，你們都要跟他好好相處。”老楊慈祥地拍拍英濼的肩，在教室里環視了一圈，“先找個位置坐吧，就坐在……”

“楊老師楊老師！”林湛斐高高舉起了手，往斜排陸峰旁邊的座位輕輕一點，“坐陸峰旁邊唄，他旁邊那體育生周凱不是不來了嗎？”

“嗯，行吧，那你就先坐在陸峰同學旁邊的位置上。”老楊抬頭為英濼指路。其實他完全沒必要指路，咋咋呼呼的林湛斐誰看不見呢。

“斐哥！你干嘛啊！”陸峰同學很不爽，回頭向他抗議。

林湛斐把手放在嘴邊壓低聲音，“笨蛋，重點中學過來的，萬一人是個學霸呢？坐你旁邊不是隨便抄作業？回答問題還能給你提個醒！”

“是哦。”陸峰瞬間頓悟，還是斐哥疼他。

英濼低著頭走過來，林湛斐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插在連帽衫的口袋里，似乎握緊了拳頭。

“他是不是有毒，為啥每次都穿這么厚，熱不熱？”

“閉嘴！”

英濼走過來，把書包放下來坐下，回頭對林湛斐和陸峰淺淺點頭示意。林湛斐從位置上站起來，伸長胳膊把陸峰的課本扯到英濼的桌子上，“你還沒發新書，跟他看一本。”

“斐哥！”

“干啥？你又不看，你看你書都是新的，給人家看看咋了，小氣勁兒。”說著他對英濼友好一笑，“沒事別客氣，以后我罩著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溫熱的掌心安撫似的拍了拍英濼口袋里握緊的拳頭。

“啊，是，英濼同學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林湛斐，他是咱班班長。”老楊拿出教案，翻到最新章節，“好了，安靜下來，咱們開始上課。”

“謝……”英濼極小聲的“謝”字還沒說完，林湛斐就縮回了座位上，他翹著二郎腿高高抬起椅子腿，吊兒郎當地翻著密密麻麻寫滿筆記的數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