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在治療楚紅，而鳳呈祥在逃命。

他猶如一條被人打瘸了腿驚慌逃竄的野狗，精神緊張的看著四周，連滾帶爬的用最快的速度遠離這里。

因為劇烈的爆炸，周圍的人明顯都被嚇到了，不敢靠近。警察也受到了風聲，只是在大街上維持秩序，這并沒有進入小巷，前往槍聲與爆炸聲的來源處探查情況。

所以此時，大街上很冷清。

幾個警察看到了渾身是血的鳳呈祥，其中兩個想要走上去，卻被其他警察攔住。

“我們什么都沒看見?！彼麄冎械木L說道：“明白了嗎？”

“是。”其他警察了然，默默的背過了身。

警長擦了擦冰冷的汗水，他認出了鳳呈祥，沒想到這個瘟神居然還有如此狼狽的一面。

還好剛才及時認出了他，不然過年的時候家人看到他的尸體該多么悲慘。

警察“沒有”看到鳳呈祥，鳳呈祥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他雙眼呆滯，耳畔中楚紅的聲音不斷響起。

“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不，我不會死?！兵P呈祥大聲的反駁，心中卻越加恐懼。

他努力的加快了步伐，嘔出一口口鮮血。

警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那種躲起來的民眾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看出的探子同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

一雙雙冰冷的目光、探究的目光、嘲諷的目光、痛快的目光……

無數(shù)的目光匯聚在一起，無數(shù)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無數(shù)的意志匯聚在一起。

“他快死了吧？”

“他為什么還沒死？”

“快點死??！”

“好恐怖！”

“那是個變態(tài)嗎？為什么要穿那么丑的衣服?！?

“他的手表不錯，等到時候把它扒下來?！?

“好可怕?！?

“壞人，去死吧！”

竊竊私語，鳳呈祥用力的捂住了耳朵，看向四周，準確的找出了一道道目光。

惡意，深沉的惡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看什么看，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鳳呈祥癲狂的怒吼著，咆哮著，一邊走一邊轉(zhuǎn)著圈，然后摔倒在地。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努力的在地上爬著，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外婆，救我！”

然而，外婆沒有出現(xiàn)。

他的身外化身，他的精神支柱，已經(jīng)被楚紅打得粉碎，想要重新讓她出現(xiàn)，還需要一段時間，并且需要他精神“健康”。

臉上的癲狂消失，他終于崩潰，一直保護著他的面具消失，他痛哭流涕：“我不想死。”

原本崩潰的肉體，因為靈魂的支撐再一次與死亡擦身而過，即便崩潰，他依舊拖著自己的身軀爬了10多米，看樣子，他還能再爬下去。

一扇門打開了，一個渾身補丁的老婦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朝著這邊走來。

“老夫人，不要過去?！币粋€警察大聲提醒。

老婦人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后堅定不移的朝著那邊走去。

朦朧中，鳳呈祥看到了那個老邁的聲音，用力的伸出了手：“外婆，小鳳兒好冷……”

拐杖落地，老婦人跪在他面前，伸出顫巍巍的手，把他的頭緩緩地抱進懷里。

“睡吧，好孩子?！?

“嗯?！兵P呈祥乖巧的點了點頭，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只覺得好溫暖。

“他好可憐?！?

“我想去幫他，可是害怕?！?

“他流了好多血，一定很痛吧！”

“誰來救救他？”

久違的善意，他又一次感覺到了。

母親死了，他對善意的感知就變得遲鈍，外婆死了那一夜，他就徹底失去了對于善意的感知。

他能感受到的，他能看到的，聽到的，全是惡意。

背叛、詛咒、殺意……

他以為他已經(jīng)不再害怕且惡意了，其實，只是麻木了。他拒絕了所有的善意，換來的是更多的惡意。

母親死去，他倒在血泊中，鄰居家的大嬸抱起了他沖向了醫(yī)院。他醒來后，卻用仇恨的目光看著那個大嬸，因為大嬸的兒子曾經(jīng)推過他。

外婆吃力的帶著他生存，他餓了，肚子咕咕叫，那個流著鼻涕的小女孩，伸出了手，露出了被啃的只剩下半個的饅頭，卻被他打翻在地，小女孩哭著跑了。

外婆死了，家里遭遇火災(zāi)，警察帶著他前往了一個新家，沒有孩子的男女主人十分喜歡他，非常熱情，他卻逃了出來，還偷走了他們的錢。

曾經(jīng)有那么多的善意小心翼翼的接觸他，都被他揮刀斬斷，因為這些，對于他來說是致命的毒藥。

鳳呈祥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唇顫抖。或許，就這樣死去也是不錯的結(jié)局。

心中想著，求生的意志徹底崩潰，靈魂不再為肉體提供幫助，而是撲向那團溫暖的地方，任由著溫暖融化他的靈魂。

“對不起……”氣若游絲的聲音是他最后的告別。

眼淚滑落，他睜著眼睛，頭頂?shù)奶栯m然冰冷卻依舊耀眼，而他再也看不到光芒了。

警長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半跪下來探查鳳呈祥的鼻息，然后對老婦人說道：“龍媽媽，他死了。”

龍媽媽，是所有人對這個老婦人的稱呼。她是這附近年齡最大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因為戰(zhàn)爭家庭破碎，她曾經(jīng)潑辣，不講道理，到了40歲的時候伶仃一人。

然后和一個孤兒成立了一個家，再然后，那個孤兒因為死了，她的潑辣消失了，堅毅的性格留了下來，善良伴隨著年齡日益增長陳夢澤。

之后，她供養(yǎng)了很多孤苦伶仃的小孩，她的善良在這個時代像沙漠中的泉水一樣珍貴，像太陽一般照耀著所有知道她的人，驅(qū)走他們心中的寒冷。

即便再兇惡的人，也被她感動，有的人即便成了鬼，也沒忘記她。

如今她已經(jīng)87歲了，她擁有100多個兒女。還有幾個，是警長的同僚。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所以她走了出來，送鳳呈祥走完最后一程。

“這可憐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鳳呈祥。”

龍媽媽愣了一下，這個名字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有一個孩子就死在他手中。

“他是一個混蛋。”龍媽媽說道，伸手幫他合上的眼睛：“但他已經(jīng)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給這個可憐的小家伙一個安身之處吧！”

“嗯?！本L點了點頭：“如果可以，會給他一個無名的墓碑?！?

“如果不行，也別為難自己?！?

聽著龍媽媽溫柔的話語，看著她渾濁的眼睛，警長用力的點頭：“我知道。”

而此時，楚雄已經(jīng)昏厥，楚紅睜開了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傷處，一片光滑，看向身旁那張丑臉，楚紅神情復雜。

驕傲的她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被他給救了，這個被自己培養(yǎng)起來用來對付陳子斌的絕密武器。

“大熊。”楚紅摸著楚雄堅硬的短發(fā)，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溫柔：“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