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海殉情的女孩
馨月走了。日子也就這么一天天走了。到了休息日中午,樓下有電話找曉惠,原來是葉保國打來的,約她晚上出來吃飯。葉保國跟曉惠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他約曉惠吃飯,為曉惠送花,還給曉惠買了金項鏈等物品。但曉惠僅僅是陪他吃吃飯而已,從不跟他深交,弄得葉保國心里癢癢的,他一心想將她拿下,但時機一直沒到,苦于無下手的機會。今天,他又約曉惠出去吃飯,葉保國信奉的哲學是有志者事竟成,對女人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功到自然就成了。八點鐘后,他把車開到曉惠的酒樓下,并在不遠處按起汽車的喇叭。葉保國開的是一輛“皇冠”,喇叭聲特別,憑聲音曉惠就能辨別出是不是葉保國的車子。
葉保國依然是白上衣加領帶,下身米黃褲子。不過這次他還戴了一頂深紅色的禮帽,更顯其紳士風度。門開了,曉惠坐了上去,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她喜歡在上車或下車時能引來周圍一大片人羨慕的眼光,她最得意別人眼巴巴看著她,這正是她要的效果。僅憑這一點她就無法抗拒眼前這個男人的誘惑。
車子來到了海邊一家名叫“維多利亞·觀海樓”的酒樓會所。會所的前面是海,從包廂里望去,窗外的木棧道,遠處的輪船、島嶼盡收眼底。
“光在這看景,不吃飯都行!”曉惠最喜歡看海,以前一到休息日,她就跟著兩個姐姐來看海。
“人就是從海里進化到陸上來的,為什么死了卻要在陸地上埋著?”有一次她突發奇想地問起了秋蘭和馨月。
“那是因為你生下時在地上!”馨月給了她一句。
“大海多干凈,反正我死了愿意葬到海里去,這樣我就可以周游世界,不像老一輩人永遠都困在山溝的土坑里,啥也看不到!”曉惠說得倆人有些發懵。
“做啥說這話哩?”秋蘭有些疑惑。
“曉惠有啥奇思怪想都不意外,否則就不是徐曉惠了!”馨月調侃起曉惠來。
大海好,大海能包容一切,海納百川!曉惠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想什么呢?”葉保國的一聲問話打斷了曉惠的思緒,把她帶到現實中。
“嗯,沒什么,看到眼前的海讓我太激動了!”曉惠說。
“天天讓你看海,你就看海不是海了!”葉保國說。
“不是海是什么?”曉惠感到葉保國話里有話。
“點菜吧,吃什么?”葉保國并不回答曉惠的提問,反而轉了話題。
“看景比吃飯好,隨便點吧!”曉惠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這么說。
“女人不能說隨便,男人不能說不行。怎么能說‘隨便’呢!”葉保國一語雙關地說。
曉惠讓葉保國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下了頭。
酒上來了,曉惠認得,是法國的X.O(1999)。
“咱不喝這酒,兩千多,不值。”曉惠做服務生時常能沾到這些酒,但她沒口感。她不喜歡喝這種洋酒,倒是多年前,過年時喝過的通化產的葡萄酒很甜,她喜歡喝那種味道的紅酒。
“美酒、美味、美人,難得湊在一起,不要破壞氣氛哦!”葉保國笑瞇瞇地對著曉惠說。
酒倒下了。“加點冰塊,要不再加點雪碧?”葉保國問了一句。
曉惠無語了。她知道,洋酒加冰塊可以,但加雪碧就失去了酒的味道,通常是不可以的,看來葉保國也不常喝這酒。
她這么想就沒加雪碧了。
“來吧!葉大哥,我敬你。茫茫人海,感謝你能這么關照我,讓我有了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曉惠說完干了一口。
“認識你我也很高興,愿你越活越年輕,越長越漂亮!”兩個人都干了杯中的酒。
“我說個段子吧。女人的‘五大窩囊’你知道嗎?”葉保國試探著問。
曉惠說:“不知道。”
葉保國說:“下班回家進廚房,吃完晚飯就上床,領了工資存銀行,出門最遠到商場,一生只上一張床!”
曉惠聽了微微一笑。葉保國見曉惠只淺淺一笑,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又接著說:“下班逛街不回家,可以整夜不上床,別人工資買時裝,自己工資存銀行,愛到哪里自己想,后備情郎排成行!”
曉惠聽完笑出了聲。而后她又反問:“光知道說女人,男人就沒有悲情嗎?”
葉保國說:“有哇!股票被套、小蜜被泡、賬款被盜、偉哥失效!還不止這些呢,還有‘四大傻’你知道嗎?”
曉惠搖搖頭。葉保國見狀又說:“下班就回家,掙錢老婆花,給小姐留號碼,去酒店點龍蝦!”曉惠這回笑起來了,而且笑得前仰后合的。葉保國見他的段子有了效果,于是又和曉惠碰了一杯。
曉惠又給葉保國倒了第二杯酒。然后說:“既然你給我講了段子,那我也給你講個吧。說的是有一天,孫悟空見了佛祖問:什么是愛情?佛祖說:我請你穿過這片麥田,摘一株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回來,而且不能走回頭路,只能摘一次。悟空照著去做了,結果卻空手回來了。佛祖問他為何空手而歸?悟空說:我在麥田行走時,曾看到幾株特別大的麥穗,但我總想后面有更大更好的。于是就繼續向前走,后來看到的總覺得不如先前的好,所以到最后什么也沒摘到。佛祖曰:這就是愛情!”曉惠說完看著林保國的眼睛,盯著不說話。
葉保國被曉惠盯得有些不自然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狀,他只得舉起杯說:“為了你說的愛情,咱們干杯!”說完一口氣干了。
兩人正要再度舉杯時,窗外忽然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救命!”
“救命呀,有人投海了,快來人哪!”一個響亮的聲音在海灘上呼喊著。
曉惠起身走出門外來到陽臺前。
天有些擦黑,一群人正向海邊跑去,有的已跳進了海里。遠處,蒼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見。沙灘上,不時有人大聲說著、議論著。
“出啥事了?”曉惠問葉保國。
“能有什么事,想不開,跳海了唄!”葉保國平靜得讓曉惠感到意外。她看他一臉的無所謂,沒一點的悲憫,好像世界發生什么事都與他無關似的。
“男人的心腸咋就那么硬,那是一條命呀!”曉惠有些奇怪葉保國的態度。
“這種事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葉保國嘆了口氣。
“這么死太不值了!”曉惠有些憤憤不平。
“能怎么樣,這世界死了誰都不能讓日月無光、江河停滯。”葉保國還是那么平靜地說。
兩人正說著,海灘上的人忽然圍了起來。
“大概是找到了,要不然不會那么多人圍上去。”葉保國說。
“看看去,怎么回事?”曉惠說完徑直跳出了陽臺,朝海灘上走去。
一個看樣子只有二十來歲的女孩,長發披肩,身著一套紫羅蘭色的長裙,看樣子喝了不少海水,肚子鼓鼓的,那張臉看上去倒很干凈,只是嘴角有些扭曲。
有懂救生的人上前施救,弄了好一陣子,女孩終于吐出了一大攤海水,眼睛也睜開了。
“活了!活了!太好了。”周圍一片歡呼。
不一會兒,海上110邊防警察也到了,開始問話。
“我看她一直往海里走,覺著不對勁,喚她也不回。我就大喊起來!”一中年婦女這么說。
“等我們哥倆看到時,她已漂起來,一沉一浮的,我們倆趕緊跳下去追她,還好是漲潮,遇到落潮就危險了!”兩個救她的年輕人向警察敘述著救人的經過。
“怎么回事?”警察問投水的女孩。
女孩不說話,只是雙手蒙著臉一個勁地哭。
看著一直哭個不停的女子,警察也沒招了,只好對救助的兩個年輕人說:“你們的行為值得表揚,謝謝你們。跟我們到派出所去一趟做個筆錄。你也去。”他又指了指“喊救命”的中年婦女。
不一刻,海灘平靜了,只剩曉惠和葉保國。
“干嗎要尋死呢?”曉惠有些想不通。“爹媽生一回,養了這么多年,還沒報答養育之恩就想死,太不值了!”曉惠百思不得其解地說。
“這事說不好,常聽說有年輕女子來投海,多半是為情所困。現在的人不知道是為什么,動不動就想死,真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葉保國說。
海上起風了,濺在礁石上的海浪仍然有節奏地撞起“嘩、嘩”的聲響。
“飯還沒吃完,咱們回吧?”葉保國說。
“沒胃口,不吃了!”曉惠一副黯然傷神的樣子。
“沒事吧?”葉保國關切地問。
“沒事!”曉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曉惠坐在車里一言不發,車里的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聽見空調的聲音“沙沙”作響。
“曉惠,怎么了?”葉保國說著打開了音響。
“關掉!我今天不想聽。”曉惠說。
“這種事每天都發生,別想那么多。”葉保國說。
“女人就是命苦,為什么受傷的總是女人?”曉惠仍有些憤憤不平地說。
“不一定,你沒看報紙也常登《老婆,你在哪里?孩子想你了!》之類的報道。現在的社會啥事都有,不光女的被拋棄,男的也常被老婆甩。”葉保國有意無意地爭辯著。
“總之,女的倒霉得多!”曉惠反駁著說。
這一夜,曉惠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像看電影似的反復想著那個被救上岸,躺在沙灘上的女子——全身濕漉漉的慘相,睜開眼睛也一言不發,而后又是號啕大哭的場景。天快亮了,她才睡著。
醉酒獻身
這天晚上,葉保國又打電話約曉惠出來。每次葉保國都能帶給她驚喜,長此以往,曉惠也就逐漸習慣了。車子來到湖邊一個神秘而溫馨的會所。兩人隨即上樓,進了一個較大的包間。憑窗眺望可見湖的全景。
湖面的光波倒映著對面的高樓大廈和萬家燈火,給人無窮的遐想空間。“這環境太美了,你是咋找到的?”曉惠很高興,前一刻的煩心似乎都飄走了。“今天就咱倆?”曉惠興奮之余不禁問道。
以往每次出來吃飯,葉保國多半是拉著一幫朋友,今天卻沒有,這讓曉惠大感意外。單獨吃飯,她記得這是第二次。
“天天見面,今天就不約他們了。再說,我也得有點自己的私人空間嘛!”葉保國說。
“今天約我有什么事?”曉惠問。
“哦!不急,咱們邊吃邊說。”葉保國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
“還有什么拿手節目和絕活?”曉惠問。
每次請曉惠吃飯,葉保國總是當著朋友的面,不是送金銀首飾就是珍珠瑪瑙。曉惠已習以為常,不知今天葉保國又有什么新花樣。
“你看好了!”葉保國說完擊了兩下掌。
曉惠回頭望去。墻面瞬間變成了色彩斑斕的景象。一個耀眼的紅心一閃一閃地變大,大到占滿了整個墻面。房間的四周也亮起了彩色的流光。包廂里頭頂上一個圓球也亮了,并且轉動起來,房間一時灑滿了燈花。《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聲也不知什么時候在房間里回蕩開來。
門開了,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被推了進來。
曉惠感到疑惑:“你的生日?”
“不,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你的生日是二十八日,今天是二十五日,我明天要出差到東北談一樁生意,我怕回不來,想提前給你過。沒告訴你,不會怪我吧!”葉保國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曉惠很激動。從沒有人給她慶祝過生日,更別說如此隆重的場面了。她的眼里噙滿淚水。
“謝謝你,葉大哥,你想得太周到了!我不知道遇到你是對是錯,但我知道遇見你很開心。”曉惠上前主動擁抱了葉保國,并獻上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吻。
“吹吧!把蠟燭吹滅咱們吃蛋糕。”葉保國在一旁唱起了生日歌。
當屋中的燈大亮時,曉惠被葉保國推著重新坐了下來。
“曉惠,祝你生日快樂。今天我有件重要的禮物送給你。”葉保國說完便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
“以前的東西都不值錢,配你不值,今天我要給你一件讓你一輩子都不能忘掉的信物。”說完他打開了首飾盒。
一只閃閃發光且鑲著碩大鉆石的戒指呈現在曉惠的眼前。
“只有這個才配得起你的才貌。我給你戴上,讓你永遠記著我。”葉保國邊說邊將戒指戴在曉惠的手指上。
“在你生日之際,送上這份禮物,祝你生日快樂!”葉保國不失溫存地在曉惠耳邊低語著。
這個戲劇性的場面,著實讓曉惠感動了,二十二歲以前,從未有人給她過如此隆重且讓她一生都難忘的生日,她激動地流出了幸福的淚水,無以言表地望著眼前這個人。
“來吧!為你的生日,咱們干上一杯。”葉保國舉起了剛才服務員倒下的“人頭馬”。
“吃吧,咱們開始!”葉保國說。
除了頭道菜是潮汕的鹵水拼盤,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海鮮類。一只紅彤彤的龍蝦首先亮相,接著是一盅鮑魚、紅燒海參、清蒸螃蟹,以及一碗魚翅湯。
“太膩了,來點青菜吧!”曉惠望著葉保國說。……
“有,在后面。”葉保國呷了一口酒說。
此時的曉惠已完全陶醉在眼下的幸福中。對于眼前的葉保國,她是心存感激,而這種感覺又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的感恩,變成了親密無間的親情。
“來!葉大哥,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在最好的時候遇見你,感謝你帶給我難忘的溫情,我干了!”曉惠說完,一抬杯子干了手中的洋酒。
“慢點,咱們有時間。”葉保國邊勸慰邊將自己手中的酒也干了。
“葉大哥,你這么對我,要我怎么報答呢?”曉惠說。
“你把工作辭了,到我公司來干,我保證虧待不了你。”葉保國仍不緊不慢乘著酒意說。
“我到你公司能干啥,我學的是服裝設計。”曉惠很認真地說。
“沒關系,公司工作很簡單,你熟悉兩天就會了!”葉保國又說。
“我到你那去你能給多少錢?”曉惠滿心歡喜地問起了薪酬。
“你現在掙多少錢?”葉保國問。
“我每月工資不多,但小費有三四千元,加起來不到五千元吧!”曉惠認真地算了起來。
“八千元,我給你八千元,你滿意嗎?”葉保國一副慷慨大方的樣子。
“八千元,這么多!”曉惠是既驚喜又疑惑,她擔心自己勝任不了那份工作。“我行嗎?我可沒啥工作經驗。”曉惠說。
“沒關系,慢慢就會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葉保國有意輕松地回答曉惠的疑惑。
想到以后能賺大把鈔票,成為高級白領,曉惠的心有些飄了。
“葉大哥,我再敬你一杯,遇到你是我一生的運氣。跟著富翁掙百萬,跟著乞丐會要飯。以后就跟著你混了!”曉惠站起來,走到葉保國面前,碰了杯,又爽快地干了。
“差不多,別喝了!”葉保國關切地說。
“沒事!我太開心了,咱們再干一杯。”曉惠今天的心情很好,酒精的作用讓她完全摒棄了以往的矜持,顯得愈發狂野了。
“哥,咱再干一杯,我今天太高興了。人生只要兩次幸運就好,一次是遇到你,一次走到底!”曉惠動情地拉起了葉保國的手。
“別喝了,咱回吧!”葉保國盯著曉惠的眼睛說。
“回去?我不回,我還想享受一下這美好時光哪!”曉惠依然興致不減,看得出來,她是有些醉了。
“你不回去,想到哪去?”葉保國趁機試探地問了一句。
“跟著哥哥走,到哪兒也不怕!”曉惠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拉著葉保國的手。
看曉惠真的有些醉了,葉保國順水推舟地說:“好吧,你不想回去,到樓上的房間休息一下,醒了咱再回。”葉保國站起來,半天終于下定了決心。兩個人就這么相互攙扶著從電梯走出,踏在軟軟的地毯上,找到了房間,打開了門。
在關門的一剎那,曉惠突然變得清醒無比。“葉大哥,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想得到我?”她把葉保國推到墻邊,突然問了一句。
這話問得突兀,讓葉保國一時想不出如何回答才好。
“這——”
“如果你想找些艷遇,滿足一下男人的獵奇心理,我可以幫助你,比我漂亮的女孩子有的是。如果你想和我長長久久的話,你可要想好了,可不要后悔。我可以保證今后不與任何男人來往,一心跟著你。”曉惠想弄清葉保國的真實想法,她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怎么會呢,要真是那樣,到夜總會去找什么樣的女孩子沒有。”葉保國也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我找你,就是看你人好、單純。這么長時間了,你難道還看不出我是什么人。”葉保國見曉惠這樣說,也就直截了當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今晚我就給你一個銷魂的夜,讓你知道女人的魅力。”曉惠說完沖著葉保國詭秘一笑,轉身進了衛生間。
當曉惠從衛生間出來站到葉保國面前時,葉保國的心一下子猛跳起來。
剛洗過澡的曉惠此時容光煥發、香氣透人,黑黑的頭發蓬松著垂落在肩的四周,一件白色的睡衣襯托出優美的身段。讓葉保國更為心動的是,曉惠的眼神比平時又多了幾分嫵媚與迷人。
“今晚我就是一頭羔羊,任你宰割了!”曉惠站在葉保國面前千嬌百媚,看得葉保國心都酥了。
“我還沒和男人做過這種事,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隔了一會,曉惠又在葉保國的耳邊喃喃地說。
葉保國今晚遇上了他有生以來最大的艷遇。他眼一閉,心一橫,順勢把曉惠摟住了,緊接著是一陣激情熱烈的接吻。此后便是洪水沖開堤壩,既而肆意泛濫。沒什么道德約束,更沒什么情緒壓抑,有的是感性的沖動和澎湃的激情。一個浪壓過來,緊接著又一個更大的浪打過來。兩個人盡情地享受對方給予的熱烈愛撫,盡情地舒筋展骨,肆意地放縱著自己的欲望……
潮水的沖擊讓曉惠暫時忘卻了貧窮、疾苦、寂寞、孤獨和與生俱來的憂郁。仿佛這些如影隨形的東西漸行漸遠、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海的彼岸,陽光普照,希冀、期待、憧憬,春暖花開、生機盎然的世外桃源。
曉惠現在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醉了。
……
曉惠第二天就辭職搬家了。接她的車子駛進了一個看似高檔的社區,進了地下車庫。司機幫著扛起了行李和曉惠一起走進了電梯。果然是豪宅,曉惠推開門的一剎那,就驚呆了。寬敞的客廳,整面的落地窗戶,精致的木式樓梯連著樓上。再往里是連著廚房的餐廳,一頂碩大的水晶燈,從二樓一直垂到一樓。客廳的正中是一幅巨大的海岸油畫,沙發的背景也別具一格,長長的白木線條增添了客廳的大氣流暢,整個房間布置得無比華貴和高雅。
“葉大哥,你讓我住這樣的房子我可付不起房租喲!”曉惠摟著葉保國的脖子嬌嗔地說。
“你盡管放心住下,別的就不用你操心了!”葉保國輕柔地貼著曉惠的臉說。
曉惠盡情體驗屋中的奢華。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住進這樣的豪宅。直到晚上,她還沒有看夠屋中的陳設。躺在溫馨愜意的床上,曉惠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早上,她還在被窩里,屋中的電話響了,是葉保國的聲音:“曉惠快起來,到點了,樓下的汽車等著你呢!”
曉惠來到葉保國的公司。辦公地點很氣派,清一色的格子間,并單獨設有財務部、業務部、總經理室、副總經理室等。
曉惠在總經理室見到了葉保國。
“曉惠,你先到行政部熟悉一下公司的概況、業務范圍、業務流程吧。”葉保國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新的工作,新的崗位,一切都很新鮮,比起烏煙瘴氣、震耳欲聾的酒吧間來說,這里是截然不同的工作環境。安靜舒適的氛圍讓曉惠很是滿意。
曉惠上班幾天了,通過了解,她知道這是一家外向型的貿易企業,公司的經營范圍較廣,不僅有鋼鐵、糧食、農產品和建材等,而且還有彩電、洋酒和香煙等。因為有外貿經營特許權,所以一直以來生意做得比較火。曉惠的工作不外乎是打份合同、接待客人、端茶倒水或到某個部門送份文件和審批材料等,沒什么太多的事,葉保國陪客人應酬時,她就回家或找秋蘭聊天去,倒也清閑自在。
這天,桌子上放著送來的新報紙。閑著無事,曉惠翻著翻著,一條報道映入她的眼簾——“女子投海,身懷六甲尋短見;男人無情,始亂終棄玩蒸發”,所說的內容正是那天晚上她與葉保國在海灘上看到的事情。
“從江西來南廈打工的女孩鄭某(化名)認識了從事推銷酒類的同齡人薛某(化名),不久倆人同居了。沒過多久,鄭某發現自己懷孕了,當她把這一消息告訴薛某時,薛某不僅沒露半點喜色,反而催她到醫院盡快做掉。鄭某不愿,于是兩人便開始爭吵。沒過多久,薛某便不回來住了。鄭某找到酒類批發部,才得知薛某已不在這工作了。更讓她吃驚的是,薛某又有了新的女友,兩人已離開南廈,到外地去了。鄭某看到一切都無可挽回,萬念俱灰,于是來到海邊投海自盡……”曉惠看了這則報道后,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憤怒,她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但這事是她親眼看見的,由不得她不信。當她把這件事告知秋蘭時,還感慨萬分:“太可憐了,肚里有個孩子,死又死不成,今后咋辦?”曉惠總是忘不掉躺在沙灘上、閉著眼、一身濕漉漉的紫羅蘭女子。
“這世上不負責任的男子太多了,最后受傷的總是女人!”曉惠一邊感嘆一邊說。
“妹子,臭男人固然可恨,但我們也要看看自己,有些女人經不住哄騙,三句好話就找不著北了。要我看,女人一定不能靠男人。要時刻保持臉上的自信、心底的善良、融進血液里的骨氣、刻進命里的堅強。只有自己好了,才是真的好!”秋蘭的話讓曉惠若有所思。
“秋蘭姐說得對,爹有娘有不如懷揣自有,不能光靠男人,咱自己也得攢點錢,以防萬一。”曉惠倒是很快調整好了心態。
“其實男人也不一定都像報紙上登的那樣,也有好人。關鍵是你碰到的是什么人。總之,不要太相信人,多留個心眼沒什么錯。就是好男人,也別慣著他。久了也會變樣。”秋蘭做了總結性的發言。
邂逅
夜里,曉惠做了一個夢,而且大哭不止。醒后,她摸摸自己的臉,滿是淚水,連枕頭也濕了一大片。
葉保國被曉惠的哭聲驚醒了,問:“怎么了,看你哭的?”
“做夢了,夢見你跑了,把我一個人扔在教堂里。”曉惠說。
“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就是把我自個扔了也不會扔你呀!”
葉保國聽完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調侃著。
“你可不能把我扔了,要真那樣,我就去死!”曉惠說。
“不會的寶貝,你這么可愛,我心疼還來不及呢!”葉保國趁勢將曉惠攬在懷里表明心意。
說得曉惠笑了,她抱著葉保國就是一吻,還說:“你真好!”
葉保國也對著她就是一陣熱吻……事情完了,他對曉惠說:“這兩天業務不多,咱們去趟武夷山玩玩?”
“好哇!武夷山我還沒去過呢,聽說風景特好,有一線天、九曲溪、玉女峰等景點,咱啥時去?”
“明天,明天看看沒啥事,就訂機票。”葉保國說。
“咱不坐飛機,旅游就要坐火車,那才是真正的旅游呢,在車上看看風景,聽聽音樂,吃點東西,多愜意!”曉惠說。
“好!咱坐火車。”葉保國答應了。
旅游專列經過一夜的奔馳,早上六點多,到了武夷山市。前來接站的導游早已在出口等候,見游客齊了,便宣布“八條紀律”,并告知大家當天的旅游線路和住宿就餐地點。一會兒旅游車到了酒店。曉惠是第一次隨團出游,見什么都新鮮,“酒店還不錯!”曉惠一進房間門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寶貝,起來吧,馬上到樓下大廳集合。上午還有景點等著我們去玩呢!”葉保國見曉惠賴在床上不想起來就催促著說。
他們首先來到一個叫一線天的景點。看到前來游玩的人排起的長長隊伍,曉惠不由得感嘆:“現在的人都富起來了,僅憑來這旅游的人就看得出。不然的話,誰有閑心和錢到這來呢!”
“武夷山是全國有名的景點,來這的人每天不下萬人,就是十年前,人也是不少的。”葉保國向曉惠介紹說。
開始進洞了,一線天不愧是武夷山的著名景點,窄窄的通道,僅能容一人行走。遇上坡或極窄的地方,就滯留起長長的隊伍,往上面望去,窄窄的一條縫,下面卻是黑咕隆咚。有些地方黑得不見五指,只好摸著石壁前行。偶爾有上面落下的水珠砸在臉上或身上,有重重的感覺。曉惠就曾被落下的水珠砸在臉上,驚得她尖叫起來:“把我的臉都砸疼了!”
山縫里,有幾處是向上爬行的陡坡。每到這個時候,葉保國都是拉著曉惠的手,叮囑她:“小心腳下,抓緊了!”洞里面根本看不清人的臉龐,但可以清晰地聽見葉保國的聲音,就有一股暖流溢遍曉惠全身。有這個男人做靠山,無論遇到什么艱難困苦,她也不怕。想到這,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手也越抓越緊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一線天,一上午的時間差不多也過去了,導游宣布:到餐點就餐,下午兩點半集合到另一個景點游玩。
下午跟著導游來到一處名叫“天路”的景點。山不太高,但“天路”的石階上都站滿了游人。放眼望去,身著各色衣衫的游人從腳下一直排到山頂上。曉惠見狀說:“我不想去了,爬不動!”
葉保國則不由分說地拉著她排進長長的隊伍中:“無限風光在險峰,走吧。這點困難就退縮,那你一生還要面臨很多的風風雨雨,你要退到哪里去啊?其實人生最大的樂趣就在向前進的每一分鐘里,上山后你就體會到了。”葉保國的這么一番話,讓曉惠感到很驚奇。在她的印象中,葉保國就是一商人,無論做什么都離不開一個“利”字,正所謂“商人重利輕別離”,她在中學時就讀過白居易《琵琶行》里的這一句話。今天聽了葉保國一番頗具哲理的言辭,她對葉保國又加深了一層認識。曉惠抬頭看了葉保國一眼,腳步自然加快了。
山道崎嶇、怪石嶙峋。因為人多,走得較慢,曉惠不覺得有多累。漸漸地她感到后面有人緊跟著她,曉惠快走幾步,后面的人也快走幾步,曉惠停下,他也停下。曉惠想回頭看看這個人,但由于臺階向上延伸,使她沒有機會向后看。就這么,快到山頂了,借著一個彎道的轉角處,她才看清了后面游客的臉龐。“劉建軍!”曉惠不看則已,一看立即叫出聲來。這一叫不打緊,后面的人也同時發出了“徐曉惠”的叫聲。
“這么巧,你咋到這來了。”曉惠伸出了一只手,禮貌地握了一下。
“我是今早坐飛機到的,在山腳下,我無意中發現了你,越看越像,就跟了上來。沒想到真是你!”劉建軍興奮地說。
曉惠和劉建軍是同一所大學兩個不同專業的學生。劉建軍學的是廣告文案專業。曉惠在學校時也算得上是校花,常引起男生的注目。劉建軍便算是其中一個。
曉惠清楚地記得,每逢學校有晚會或文藝演出,劉建軍的身影便環繞左右。那時的男孩子還比較靦腆,膽子也不大,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曉惠當時或許是年幼抑或是后知后覺,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內心感到自豪,從不輕易流露自己的情感,因此大多數男生雖對她有好感,但只停留在眼睛的欣賞和心緒的單戀上,鮮有肢體語言或什么行動來表示。但劉建軍則不同,他始終圍著曉惠,一有時間便環顧左右,曉惠單從劉建軍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到他的心思。但她并沒有挑明,兩個人就這樣一直保持著不溫不火的關系。
畢業那年,快離校了。一天晚上,在回宿舍的路上,曉惠遇到了等候她多時的劉建軍。
“曉惠,快畢業了,你有什么打算?”劉建軍幽幽地說。
“聽姑媽說,她的朋友要在南廈市幫我介紹一個專業對口的工作。”曉惠不假思索地說。
“那你自己就沒什么打算嗎?”劉建軍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能有什么打算,現在工作不好找,畢業就是失業,我得趕緊找一份工作。二十多歲了,我不想讓爸媽再為我操心。”曉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留在沈陽,也想——也想讓你跟我一起創業。”劉建軍支支吾吾的,終于道出了他的想法。
雖然沒有進一步明說,但曉惠已猜出了劉建軍的心思。
她對劉建軍有好感,1.8米的大個,身材勻稱,雖說黑了點但五官特端正。尤其一口好牙,配上高鼻梁邊鑲嵌的兩只略帶憂郁的眼睛,還是蠻迷人的。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是一個很標準的“帥哥”。但曉惠想的是盡快找一份工作減輕家里的負擔,至于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憧憬,只能是以后的事,眼下還真有點不切實際。
“建軍,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家庭條件不允許,爸媽急需我找份工作養活自己。你所說的,還停留在規劃和理想中,還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來實施。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你讓我怎么辦?”曉惠說。
劉建軍有些無語。但他畢竟還在青春年少期,不想放棄他的夢想和眼前的這個人,他還想做最后的一點努力。
“我想過了,如果你愿意,咱們先租一間房子,我去找一份工作,然后慢慢實施咱們的計劃。”劉建軍覺得雖然說得不夠有說服力,但他還是有一定想法的。
“噢!你去上班,讓我在家做家庭主婦,你養我,這算什么呀!”曉惠覺得這想法太可笑了。且不說爸媽是否同意,就連她自己也無法接受。
“這么說你是不愿意了?”劉建軍徹底地感到失望了。
“我們都不是圣人,當理想和現實碰撞時,誰都無法免俗。衣食住行是擺在每個人眼前的事實。對你我來說,還能咋辦呢!”曉惠敏捷的思維和流暢的言辭讓劉建軍無語了,他沮喪地耷拉著頭,再也沒抬起來……
從畢業到如今,已三年多了,自從那次相遇,曉惠就再也沒見到劉建軍的身影。對于愛情,因為年輕抑或后知后覺,曉惠想得少,也想得比較簡單。經過這幾年的風風雨雨,她懂得較多了,知道要珍惜感情。所以,今天不期而遇,對于劉建軍這個算得上初戀的老同學,她還是滿心歡喜的。
“曉惠,我現在很好,目前在沈陽開了一家廣告公司,手下有二十多號人。聽說武夷山風景很好就來了,一塊來的還有三個人。”劉建軍興致不減地告訴曉惠。
到了山頂了,她將劉建軍介紹給了葉保國。
“這是我的大學同學,想不到在這遇上了。”她說。
劉建軍有些意外,他疑惑地問曉惠:“他是?”
“他是我的老板,葉總。”她對劉建軍這么說。
“啊——幸會!”劉建軍熱情地伸出了手。
“你是曉惠的同學,怎么在這碰上了?”葉保國顯然很意外,并沒伸出手。
看到劉建軍僵硬的表情,曉惠顯得有些過意不去,她推了葉保國一把。
“干啥呀,這是我的同學,你也該有起碼的禮貌呀!”曉惠有些生氣了,她沒想到葉保國竟是這么不近人情。
“你的老板呀,沒關系。的確在這樣的場合見面,難免有誤會。”劉建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倒讓曉惠臉上掛不住了。
“我老板是南方人,她對北方人的秉性不是太了解。”曉惠盡量給葉保國開脫。
“怎么樣,曉惠!分別好幾年了,都挺好的吧,成家沒有?”劉建軍轉移了話題。
“沒——沒成家呢!”曉惠一時語塞,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今年在沈陽買了一套房子,爸媽都來了。只是我還單身一人,爸媽說了多少次,好心人也給介紹了不少,但都沒中意的,拖到了今天。”劉建軍侃侃而談,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
“你算成功了,當年的愿望實現了,真行!”曉惠表示祝賀。
“唉!沒意思,想當年咱們……”劉建軍看了葉保國一眼欲言又止。
“還有完沒完!不走了?”葉保國有些憤怒,上前一把抓住了曉惠的手。
“你干啥呀,把我的手都抓疼了!”曉惠用力甩開了葉保國的手。
“老板對下屬應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不應如此粗暴,畢竟她是你的員工啊!”劉建軍對葉保國的態度有些不滿,說了一句。
“她是我的員工,可她還是我的女朋友,關你什么事!”葉保國此時變得惱怒起來。
“就是你老婆,你也要尊重她,她是個人,不是小貓、小狗。”劉建軍仍不甘示弱地理論著,他覺得葉保國太不可思議了。
“想怎么樣,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葉保國憤怒了,攥緊了拳頭一步橫在曉惠的面前。
“怎么想打架?就你那弱不禁風的樣子還真不行,我一人就把你打趴在地,你信嗎?”劉建軍正說著,另外三個員工也湊了上來。
“光天化日,仗著人多你還想打人不成?”葉保國一見又上來三個人,心里有些虛,但嘴仍然很硬。
“打你咋的,就你這熊樣的,一巴掌把你拍扁!”其中一個人上來推了葉保國一把說。
“干什么,欺負人哪!”曉惠有些急了,上前擋住了葉保國。
“徐曉惠,你看你的老板,怎么能這樣,咱們又沒說什么,他就惱成這樣,真不可理喻!”劉建軍一邊辯解著,一邊流露出無奈的表情。
曉惠不知道該說什么,明明是葉保國的錯,但當著老同學的面又不好責備葉保國。而另一方又是她多年未見的老同學,的確也沒什么可指責的。同學見了面敘敘舊是在情理之中,況且這是她遇到葉保國前唯一結交過的男性。當年如果她留在他身邊,今天的情形可能就不是這樣了。
“建軍!”她仍然習慣性地稱呼他。“這么多年了,咱們都在變,你不可能是原來的你,我也不可能是原來的我。今天在這相遇,我是很高興的,解開了我的一個心結。祝福你!希望你的事業越做越大,生意越來越好。”曉惠說完了,伸出手作告別狀。
事情到這份上,劉建軍也想盡快結束這尷尬的場面:“我也不多說了,留個聯系方式,以后咱們再聯系。”他說完了也伸出了手握了曉惠一下,“拜拜”了一聲與同伴往前走了。
曉惠見人走遠了,找個石凳,坐了下來,她不看葉保國,只是平靜地望著遠方。
“曉惠……”葉保國湊上前來,搭訕了一句。
曉惠仍然不說話,望著遠方,仿佛身邊的葉保國不存在似的。
“曉惠,咱出來玩就是為了換個好心情,干嗎跟自己過不去呀!”葉保國說。
“丟人,真丟人!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跟你來。心眼小得跟針尖似的,能做大事嗎?”曉惠忽然發話了,而且是一點不留情面地數落葉保國。
“我看不慣他對你過分熱情,同學見面嘛,有點過火了。況且他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葉保國振振有詞地說著。
“虧你還是見過世面的老總。同學見面,熱情一點不對嗎?況且他還是我的初戀。你這樣對人家,是你沒禮貌,小家子氣,讓我跟著丟面子!”曉惠連珠炮似的脫口而出。
葉保國再也不說話了,悶在那里一聲不響。
“曉惠,咱們下山吧,再不走就跟不上旅游車了。”隔了許久,葉保國才提醒曉惠。
許是葉保國的提醒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坐得差不多了,曉惠起身隨著下山的游客往下走去,葉保國也跟在后面。
回到酒店,曉惠的氣仍然未消,無論葉保國如何殷勤、端茶倒水,曉惠都高興不起來。
“跟你這人在一起太沒勁了,不想玩了,我要回去。”曉惠說完下床收拾行李。
一旁的葉保國這回傻了:“這么晚了,上哪去,即便要走也得看看有沒有回去的火車呀!”
葉保國的話倒提醒了曉惠,她操起了酒店的電話撥弄起來。
“沒有吧,旅游專列每天只有一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有。”葉保國在一旁不停地炫耀自己的旅行常識。
核實了火車的時間,曉惠便一頭鉆進被子睡覺了。
不知是什么時間,曉惠被葉保國弄醒了:“曉惠咱們親熱一下好不好?”葉保國坐在她的床前,渾身一絲不掛。
“不行,沒心情,我累了……”她說完轉過身睡了。
看著曉惠無動于衷,像是睡著的樣子,葉保國也只得悻悻作罷。
第二天吃過早餐后,葉保國試著規勸曉惠回心轉意:“寶貝兒,今天乘竹排游九曲溪、看玉女峰。這是武夷山最美的景致,不去就太可惜了!”
“不去,再好也沒意思,本來一個好心情,全讓你給破壞了,你不走,我自己走!”曉惠堅定地說。
“你現在走,旅行社是不會給你賠返程票的,況且要走也只能等晚上那班火車。”葉保國這回真的有些急了。
“他不給我票,我就自己買票走,早餐前我已定了回南廈的飛機票,你自己在這漂吧!”曉惠說。
看著曉惠這樣堅決,葉保國真的沒轍了:“好吧,我也訂機票,不玩了。可惜沒見著玉女峰的模樣,不知啥時才能再來!”葉保國坐在那嘆了好一陣子氣。
回來后,一連幾天曉惠都不愿與葉保國說話。看到他就想起武夷山天路的一幕,每想到這,她都很生氣。她氣葉保國怎么沒一點心胸,居然當著她同學的面出丑。她決定給葉保國點顏色看看。
晚上,葉保國回來了,手上提了一個包包。
“寶貝兒,你看看這是啥?”葉保國舉起了手中的包包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拿走!什么東西,我不稀罕。”曉惠看都不看地說。
“你真不稀罕?”葉保國賣起了關子。
“有啥好稀罕的,就知道弄點小恩小惠哄騙人。”曉惠仍然動也沒動地說。
“這回哥要你看看什么是大氣!”葉保國說完打開了包。
一臺嶄新的惠普手提電腦,亮相在曉惠的眼前。
手提電腦,打從這個高科技產品問世,曉惠就想擁有一臺,但一萬多元的價格最終還是讓她望而卻步,現在就展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心還是動了一下。可她不想讓葉保國看出她的心思,仍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拿東西來哄人,從不反思自己做人有啥問題。”曉惠表現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故意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寶貝兒,我可是花了近兩萬港幣從香港托人帶過來的,內地哪有這么好的產品,全公司都沒一臺,你還不謝謝我。”葉保國討好地說。
“既然公司沒有,你拿回公司用去吧。”曉惠仍然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還為武夷山的事生氣。你說我小氣,你也不大氣。這么點事,我好話說了上千遍,還買了一臺電腦賠罪,你還不依不饒的,你說你算大氣嗎?”葉保國也將了曉惠一軍。
“那你以后還小心眼嗎?”曉惠轉過身來問了一句。
“不會,不會啦!咱倆得一點點磨合,慢慢就了解你的秉性和脾氣了。”葉保國見曉惠態度有了轉變,馬上就坡下驢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我要你記住我徐曉惠的為人,既然跟了你就義無反顧、死心塌地。如果你老是疑神疑鬼,耍你的小心眼,我可是受不了的!”曉惠很是嚴厲且鄭重其事地對葉保國說。
“哪里,我難道對你不夠好?只是那天你同學做得有點過了,讓我有些緊張。”葉保國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緊張什么,說明到今天你還是不懂我。”曉惠說。
“你講話總是講半句,讓人猜,挺累的。”葉保國說。
“那是咱倆沒默契。你做生意挺精明的,怎么跟女孩子接觸,就找不著北了!”曉惠一邊搖頭一邊擺弄著新開封的電腦。
葉保國讓曉惠說得灰不溜秋的,沒話了,只好湊到曉惠面前向她講解起電腦的特點、性能和功效來。看到曉惠的表情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葉保國趁機吻了一下曉惠,以示冷戰結束。
公司倒閉后的抉擇
一連幾天,葉保國的情緒都不高漲,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曉惠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晚上快睡覺時,在她的逼問下,葉保國才道出了實情。原來他的公司受大環境影響已經瀕臨倒閉了。
要是公司干不下去了,她做什么呢,回餐廳嗎?不行。秋蘭一再向她講起酒樓的生意今不如昔。即使生意好,她也絕不回去,自打她跟了葉保國,她就發誓不再回到那種娛樂場所去了。剩下的就是她的專業方向的行業了。曉惠在學校學的是服裝設計,不如趁現在沒事干,把學過的東西熟悉熟悉,真到那一天,也可以找碗飯吃,不至于餓死。想到這,曉惠反而踏實了,她趕緊找出了從家里帶來的幾本書,翻著翻著,曉惠竟然信心大增起來。
第二天,她到街上買了紙筆以及刀、剪等與服裝設計相關的工具。在公司上班也上得沒意義,曉惠干脆就在家里嘗試著臨摹畫圖,然后裁剪各式成衣的樣品。畢業三年多了,曉惠發覺自己沒有忘記多少專業知識,有些款式想著想著就能裁出來,有些細節翻翻書就懂了。她為自己的聰明感到興奮。畢竟學的東西沒有就飯吃掉,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欣喜。找一份工作能養活自己,她忽然感到無比的輕松,看到自己的未來在等著她去追求,她便有了憧憬創業的希望,內心燃起了自立、自強的信心。
好一陣子,葉保國發現在公司里看不到曉惠的影子,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為了挽救公司,他不遺余力地各方奔走聯絡,希望能找到合適的生意和相應的資金。因此,每天都很晚到家。他到家時,曉惠早已入睡,一來二去兩人聊天談話的機會少了,葉保國自然也就不知道曉惠整天在忙什么。
曉惠今晚破例沒睡,她在等葉保國,她要向他宣布一個重大決定。而他也想把公司目前的情況告知曉惠,讓她有個思想準備。
“寶貝兒,今天怎么了,還沒睡呢?”葉保國仍表現出親密的樣子,上前親了曉惠一下。
“我在等你,想告訴你我的一個重大決定。”曉惠很鄭重地和葉保國說。
“好哇!我也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你先說吧。”葉保國接著曉惠的話說。
“我不想給你再添壓力,所以找了一份工作,這幾天就上班了。”曉惠平靜地說。
“怪不得這幾天看不到你,原來找工作去了。”葉保國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我去了一家演藝服裝公司應聘,他們看了我的學歷,并考核了我的實際操作能力,同意試用一個月,再決定是否聘用。并提出試用期只能發一千元工資,轉正后才能補發實際工資,我同意了。”曉惠說。
“工資那么少,你也愿意干!”葉保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是憑我個人的能力找到的工作,工資雖然目前看似少了點,但他們說,轉正后最少每月可發兩千元或更多,這要看我的能力是否還有拓展的空間。”
“別干了,眼下我還能養得起你,起早貪黑掙那么點錢,不劃算!”葉保國耐心地勸起曉惠來。
“你以為我是看中那點錢了,太小看我了!有你,我坐擁世界;沒你,我一樣君臨天下。我是想找回我自己。跟你這么長時間,你給了我快樂、幸福。但我自己清楚,這些都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獲取的,是依附男人獲得的。它不能確立我的自尊、自強、自信,只有靠自己的能力獲取到的東西,我才感到那是真實的、快樂的。”曉惠第一次向葉保國袒露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葉保國不讓曉惠拋頭露面是有他的私心的,他知道曉惠年輕漂亮,走到哪都會引起男人的關注。加之他自己目前已前景無望,沒錢了,他怕曉惠哪一天見異思遷跟別人跑了,那將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當他聽到曉惠的這一番話,他感到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曉惠并不像那些風月場中只盯著男人錢包的女孩子,而是一個有思想、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這樣的女孩子與別的女孩子的最大區別在于不會把錢看得太重。想到這,他說:“你有這些想法很好。我現在沒能力讓你過得更好,逼得你自立更生,我一大男人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想要的生活,這是我的錯,對不起了!”
“你錯了,當初我跟你,并不是因為你有多少錢,而是看重你的人。有錢更好,沒錢也沒關系,我們還年輕,奮斗個十年八載的,我不信沒有好的生活。”曉惠平靜地說。
葉保國對此也無話可說了,他也把公司關門停業的情況告訴給了曉惠。
……
曉惠又開始了她忙碌的生活,早上八點準時上班,晚上六點下班,有時趕上加班,八九點下班也說不準。日子一天天過去,時光也一點點地流逝。
這天晚上,曉惠回到家見葉保國仍在床上睡覺,推了他一把,說:“老葉!起來,今天我發工資了,咱們到外邊撮一頓。這大半個月,光吃盒飯,把我熬壞了!”曉惠對床上的葉保國說。
葉保國坐了起來,他其實并沒有睡覺。他感到自己現在無事可做、無路可走,到哪兒去都毫無意義。他已不是昔日要風得風、要雨來雨的葉保國了,他現在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無能為力的無用之徒。他感到無盡的悲涼。周圍的親戚朋友,雖然并未表現出對他的不敬或輕視,但他自己內心卻極度敏感和脆弱,他不愿見人,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暗笑他的無能和缺乏魄力,他只有躲在家中睡大覺的份了。
曉惠的呼喚讓他坐了起來,他苦笑了一下。
“看來我們的曉惠真的能養家了!”他說。
“別以為就你能掙錢,再過兩個月,我也能掙大錢讓你吃好、喝好。”曉惠見他起來了,自豪地說。
“走!到不遠的那家‘客家食府’吃一頓,好久沒去,我都饞了。”見葉保國下了地,曉惠說道。
“好的,沾我們曉惠的光,咱們也改善一下、調劑調劑生活。”葉保國附和著說。
“我這個月雖說是試用期,但加上晚班共計掙了一千六百多元。”去餐館的路上,曉惠興奮地跟葉保國述說著。
葉保國并沒有聽進去,他在想兩百多萬元的貨款如果能要回來的話,這點錢算什么呢!“客家食府”餐館到了,兩人一看傻了眼,門口赫然掛著“本店裝修”幾個大字。
“真倒霉!想吃一頓好飯都不成。”曉惠懊惱得跟什么似的。
“沒事,該咱們省錢,到別家去看看吧!”葉保國安慰起曉惠來。
他們就在大街上走著。
走著,走著,曉惠突然說:“不去了,哪兒也不去了,我們回去吧……”
葉保國愣了一下,隨即跟上了曉惠的腳步。
一路上兩人都無話可談,他們就這么毫無聲息地走著。
懷孕風波
曉惠經過一個月的試用期已轉為正式員工,不僅簽了正式的合同,而且工資也確定為兩千五百元,另有加班工資、獎金、社保和醫保等。曉惠雖說對一切都比較滿意,但工作強度和不停的加班,還是讓她有些受不了,但她一直咬牙堅持。她知道,過去靠葉保國的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已一去不復返了,她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撐起那個家,讓葉保國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晚上,她回到家,葉保國告訴了她一件不愿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情。
“房租到期了,如不付房租,咱們就得另租房子。”葉保國囁囁嚅嚅地說。
“搬吧!這房子咱也租不起,還是找一個有兩間房的,租金便宜點就行了,住哪都可以。”曉惠平靜地說。
葉保國不再說什么,為曉惠端了碗飯,兩人就吃起來。
他們都不說話,默默地吃著。
入夜,曉惠發覺葉保國輾轉反側,一直睡不實,且長吁短嘆的。曉惠不想給葉保國壓力,就拍了拍他說:“睡吧!別想那么多,誰都有三起三落的時候。我相信你會站起來的。”
不知是曉惠這些話起了作用,還是葉保國這會兒真困了,他沒有再動,也沒有嘆息了,躺在那再沒了聲響。曉惠也睡不著,躺在那里想著心事。
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她發覺自己無端地老是覺得惡心,嚴重時且伴隨嘔吐,且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她猜想自己可能是懷孕了,例假也不記得什么時候來過。她說不出是喜是憂,小生命來得還不是時候。她想告訴葉保國,但看葉保國一副熟睡的樣子,就打消了這念頭。她想等檢查結果出來了再告訴他,看看他是什么態度。
她想著想著,不知什么時候就睡過去了。
他們搬家了。葉保國找了一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與先前租用的那套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且不說屋中簡陋的設施,最讓曉惠受不了的是沒電梯,他們住的是七樓,到了盛夏,光爬一個樓梯就通身大汗,別說再干點別的了。
“看了不少套,就這套比較合適,價格不到兩千元。中介說,這是最便宜的了。”葉保國仍是小聲地說著。
曉惠沒說什么。她知道說什么都于事無補,她不想讓葉保國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她只說了句:“成!只要有個窩就行,咱福能享,罪也能受。”
聽了曉惠的話,葉保國心里很不是滋味兒,但眼下也無可奈何,只能聽著了。好歹曉惠沒嫌棄他一走了之,這讓他稍許有些安慰。但隨之又有些憂心,他憂心曉惠說不定哪天離他而去,那樣他就慘了……
葉保國聽曉惠喚了一聲,他不知什么事,惶惑地看著她。
“老葉,你看吧,怎么辦?”曉惠說完將醫院的一張化驗單遞給了他。
“這是什么東西?我又看不懂。給我看什么?”葉保國從來不看醫院的單子,拿在手里他也無心細看。他又將化驗單塞回曉惠的手里。“我不看,你讓我看這個是什么意思?”葉保國說。
“傻子,你都快當爸了,還不知道!”曉惠大聲給葉保國說。
“什么,我快當爸了?”葉保國這回明白了化驗單的意義,他和曉惠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了,怕的就是這點,他們一沒登記,二沒結婚,現在突然有孩子了,他沒這個思想準備。他和曉惠一起,一直很注意她的例假期,沒想到如此小心還是出了岔子。他有些懊惱,不知是哪一天出的事。“什么時候的,咱們一直不都很謹慎嗎?”葉保國問了一句。
“當時你就圖痛快了,哪想到會有這一天,你說吧,咋辦?”曉惠仍不以為意。
“你說!你說咋辦就咋辦!”葉保國隨口說了一句。
“結婚、登記,然后把孩子生下來,你去準備奶粉錢吧!”曉惠仍然輕松地說出這一系列的事項給葉保國聽。
想到有這么多的問題,有這么多復雜的事情等他來解決,葉保國的頭有些疼了,他感到有些扛不住。“這時候生孩子合適嗎,家里一分錢也沒有,我現在這個樣子,能養孩子嗎?”葉保國一反剛才自己說的話,擺出一堆困難說給曉惠聽。
“這么說你是不打算要孩子?”曉惠的臉已不像剛才那么輕松了。
“就是,連大人都養不好,怎么能養孩子!”葉保國逐漸明確了自己的意見。
“你還算個男人嗎?連孩子都不想要,指望你能靠得住啥!”曉惠越說越激動,邊說邊哭開了。
葉保國陷入了有口難辯、無處訴苦衷的境地。的確,連生計都成問題,何談養孩子。但曉惠不這么想,既然有了男人,結婚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現在有了身孕,一般女人哪個不是喜悅油然而生。這本是天大的喜事,但攤上葉保國,情形就變了,這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看看曉惠哭得差不多了,葉保國上前說:“曉惠,不是我不讓你生,你看現在的情況,怎么生?生下來吃什么、喝什么?我現在掙不來錢,你生孩子也不能上班了,咱一家人喝西北風去?”葉保國想開導一下曉惠,勸她明事理、顧大局。誰知曉惠聽了這一番話非但沒有停反而哭得更厲害了。“你一個大男人干什么的,虧你說得出口。我不管,我就要生下來……”曉惠的淚水就像雨天的水珠噼里啪啦地掉下來。
葉保國此時就如同五雷轟頂一樣難受,他既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愧疚,也為曉惠在痛苦地折磨自己而感到揪心。他想不出什么好辦法能安慰曉惠,他變得六神無主了。
“曉惠,你實在愿意生就生吧,吃苦遭罪我認了,只要你沒意見,別后悔就行。”葉保國牙一咬、心一橫對曉惠說。
本來哭得起勁的曉惠聽到葉保國這樣說,頓時不哭了,她看了一眼葉保國:“你同意生?”
“同意!”葉保國這回堅定了,回答得也很干脆。
見葉保國不反對了,曉惠停止了哭泣,屋里總算平靜下來了。
“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我還可以上班五個月。這期間,你也找個工作去,有了孩子總不能坐吃山空吧!”曉惠恢復了平靜,還不忘勸告葉保國。
“噢。還得跟你說一件事,咱們得趕緊去辦結婚登記證,要不,我挺個大肚子,有人問我老公是誰,我怎么回答?”曉惠又叮囑了葉保國一句。
不提結婚則已,提到結婚登記葉保國是最頭疼的。他離過婚,現在雖然單身了,但與女人再去婚姻登記處辦手續是他萬萬不愿干的事,因為他知道結婚登記就是把一條無形的枷鎖套在脖子上。他曾在與朋友喝酒時就發下誓言:這輩子絕不再踏進婚姻登記處的大門。如有違反,哥們見一次請客一次,絕不食言。大話許下了,現在要去登記,以后兄弟見面,請客不用說,成了大家背后談天的笑柄,那才是丟面子的事呢。但眼下曉惠懷孕了,不僅將打破他的誓言,而且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孩子和女人就像一根無法掙脫的鐵鏈,勒住他的脖子,捆住了他的全身,讓他一點點窒息、一點點僵化。一想到他將要吊在一棵樹上,他就莫名恐懼。結婚登記,對于他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做什么事,只要有錢就行得通,但結婚登記是萬萬不能的。他經歷了一場婚姻,他深知婚后生活的點點滴滴,他是崇尚自由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地再掉進去了。
但曉惠的話已放出來了,他若不面對恐怕也難以過關。他思忖著如何才能逃過這一劫,換得個自由身。
“今天剛搬家,等收拾消停了,咱再去辦手續。過兩天,行嗎?”葉保國一時想不出良策,只好抱著拖沓的態度,過一天算一天,船到橋頭自然直。他這么想。
曉惠見葉保國轉變得快,也就不再逼他了。畢竟是男人,總得給他點時間去適應。她這么想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了。
曉惠每天仍堅持著上班,忙著她的服裝設計和制作一些演出服飾。雖然累了些,但看到自己制作的成衣穿在別人身上,尤其是穿在那些演出模特的身上,她就有了自豪感。畢竟是自己親手制作的,那份成就感是難以言表的。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眼曉惠已來公司五個多月了。她已逐漸習慣了這里的工作,而且成為獨當一面的設計師,全公司上下都對她產生了認同感。正當她為自己取得的成績感到滿意時,公司的人事變動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新調來的主管是個男的,上任伊始便注意到了曉惠,當天下班,他就約曉惠出來喝咖啡。出于禮貌,曉惠還是承諾改天一定奉陪,委婉地拒絕了新經理的“盛情”。幾次的邀請都未成功,這位經理開始玩弄起他的權術來。此后曉惠所承擔的活不是時間緊的就是任務重的,有時忙到深夜仍沒法完成。每逢這樣的情況發生,第二天早上等待曉惠的,便是批評。時間久了,曉惠知道這是經理有意整她,她也就不在乎了。一次早晨的例會上,經理又一次點名批評曉惠。這次曉惠實在忍不住了,起身說:“經理,我的一天工作量核定是多少?而且是上午不給我派活,常常是下午或者快到下班時才派給我,我能干得完嗎?”曉惠一語道破了實質,在場的人聽得明白但全不作聲了。
“沒辦法,咱們公司就這性質,客戶急著要,只好委屈大家了,這種事也不是光你一人承擔,所有的人都這么干,有意見找上面提去。”經理說。
“每個人每天的工作量你應該清楚,況且分派也要公平合理,你總不能兩個人的工作量讓一個人去承擔,完不成你就亂批評人。”曉惠又說。
“你認為我做得不妥你可以向領導反映去,我就這么做了!”大家一看經理的語氣明顯加重,面面相覷,誰也不吭聲了。
“散會!”經理一聲令下,會議結束了。
曉惠還想爭辯幾句,看到這情況,也只好把氣放在肚子里了。
曉惠沒想到,沒過兩天,她的一個小失誤,讓工作、生活乃至人生軌跡的走向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那是前天上午公司接到的一批演出服裝訂單,一共十八件,約定今天下午按時交貨。活由曉惠接了,要在兩天多的時間趕制下來,并非易事。一連加了兩個夜班,這批服裝總算趕制得差不多了。誰知縫紉師傅突然請假,因自家的孩子突然肚子痛,從托兒所送到醫院急診室,需要家人去照料。衣服已縫制到只差一件上衣袖子了,曉惠著急了。眼瞅著交貨時間馬上到了,拿不出就涉及違約問題,她想著自己過去在學校時也上過縫紉機課,只好自己解決了。畢竟不是成熟的縫紉工,曉惠忙了好一陣子,總算勉強做好了。雖然曉惠感到不太滿意,但來取衣服的人已在公司大廳等候了,她只好連同做好的十七件放在一起。她內心祈禱但愿能過關,讓客戶滿意而歸。衣服取走后,曉惠的那顆忐忑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回到家見葉保國不在,只好一個人熬點粥當作晚餐。
正當她將熬好的粥盛到碗里時,電話響了,是公司業務部打來的。“徐師傅,你的服裝有一件不合格,客戶要求你八點前趕到‘紅粉佳人’現場處理。否則將賠償他們因不能演出的全部損失。”業務部的人說。
電話接完,曉惠的頭“嗡”的一下子大了,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飯是沒法吃了,她帶了相應的工具,出門打車徑直來到“紅粉佳人”夜總會。
這是一家大型夜總會,曉惠以前也來過,是葉保國帶她來的。見到了模特隊的經理后,她一開口便連連道歉,并說明原因,懇請他們諒解。
看到曉惠的態度誠懇,并提出現場解決,經理的口氣似乎不那么強硬了。
“徐師傅,你親自來啦,我也不便說什么了,你看這件衣服怎么辦,演員穿了說卡胳膊,袖子有點緊,不舒服。”經理說完將那件服裝挑了出來。
曉惠一看正是她縫制的那件。試了試,確實不舒服。但眼下沒有工具,也沒有縫紉師傅,她也無計可施。想到這,她對經理說:“這件衣服確實有問題。但太晚了,能否讓演員湊合穿一次。晚上等演出完我就拿走,明天再親自送來,絕不耽擱你明天晚上的演出。”曉惠說完望著經理。
事到如今,經理也沒招了。他看著曉惠用懇求的眼光望著自己,想了想說:“只好這樣了。明天就不能再耽誤我了。你要說話算話!”
“謝謝!明天一早我就把你的衣服改好,晚上準時送來。”曉惠千恩萬謝,握了一下經理的手。
演出結束了,經理見了曉惠開口便說:“行,憑你這點精神就讓我很感動,我們以后有服裝做,第一個找你去!”
“謝謝您看得起我,以后有事盡管來。就是你家人的衣服,我也接,包你滿意!”曉惠說。
“好的!憑你說的這句話,以后我會來找你的。”經理很爽快地說。
曉惠起身告別時,那位經理環顧曉惠看了看說:“就你這身材,到我們這兒做模特也綽綽有余啊!”經理突然用發現新大陸似的神色對曉惠說。
“謝謝!承蒙你看得起,但我沒學過模特走路。”曉惠笑著說。
“學學就會了。憑你這潛質,我敢斷定,不出三個月,就是這‘紅粉佳人’的當紅模特。”經理這回認真起來了。
“不敢當、不敢當!”曉惠笑著起身準備離去。
“你在公司里一個月掙多少錢?”經理問。
“連加班獎金大概有五千元吧。”曉惠說了公司頂尖的收入。
“太少了!在我們這兒,隨便一個模特也能拿個萬把元的,有的一個月有兩三萬元的,你掙的這點工資少得太可憐了!”經理說。
那位經理的一席話讓曉惠感慨萬千,咱們一天拼死累活的才掙幾千元。而模特們竟然一月能掙幾萬元,太不可思議了。想想這世界真怪誕。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小徐,考慮考慮,如果你真來,我找人為你量身打造,不出三個月,你就能夠紅遍‘紅粉佳人’,甚至其他場所!”演出經理越說越興奮了。他像發現了一件寶物那般,激動得眼睛都放光了。他隨即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恭恭敬敬地用雙手遞給了曉惠說:“記住,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隨時打電話,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