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患難之交 永生難忘
書名: 夢索楚江作者名: 江渤本章字數: 3141字更新時間: 2019-11-22 08:37:01
趙子豹正在聚精會神為一位學生的自行車拿攏,調圈搬手在他的手里像一個魔術玩具似的被熟練地使用著,像是在打磨一件藝術品,車輪時而旋轉時而被調整,極富有韻味。大概因為都是機床廠出身的師兄弟吧,李長學在一旁看著感到由衷的親切,格外的賞心悅目,道:“兄弟歇會,讓師兄來試試身手。”
趙子豹抬頭一看是李長學,大喜過望,伸出手來想握手,見手上有油污便指了指小凳子道:“長學,你太棒了,太想你了,快坐,這馬上就搞定。”
趙子豹修好自行車朝那學生道:“行了,騎走吧。”
“叔叔,多少錢?”
“你帶著錢了就留下2塊,沒帶著就算了。”
“叔叔,我帶著錢了。”那學生放下2元錢走了。
“長學,聽說你當大老板了,發財了。”
“說起來也是一把辛酸淚,也就這幾年好起來了,一回來還不是弄的妻離子散,好幾次差點沒死在外邊。”李長學想起往事就辛酸。
“是啊,一人一本難念的經。咱們活著就算勝利,你聽說了嗎?呂禹歌走了。”
“我還真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這一晃呂禹歌去世有一年多了。”
“他是什么病,我記得他在三線時就是犯腿疼,沒其它大礙呀。”
“他回來后又添了高血壓,死是死在心臟病上。”
“唉,年紀輕輕的太可惜了,他可是個才子,尤其是他歌唱的多好。提起他就跟在眼前似的,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甩下孫美軒娘倆正趕上拆遷,也是受罪。”
“拆遷是好事呀。”
“有錢行,她現在住的平房是15平米,補償款參照當地房子每平米的售價,而新蓋的樓房最小的也有50多平米,她換得了房嘛?呂禹歌治病欠哥們弟兄的債,孫美軒都還不上,她那里換得了房啊。”趙子豹說著嘆了一口氣。倆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孫美軒現在是什么情況,還在那老平房住著?”
“嗯,拆遷辦說她是釘子戶。”
“走,咱看看孫美軒去。”
“走,是應當去看看了,我也好長時間沒去了。現在是家貧別論親,她哪里已是被遺忘的角落,很少有人去了。”
趙子豹將工具、配件等收拾到三輪車上,道:“長學,你是怎么來的。”
“我是開車來的,不遠,我就陪你走過去吧。”
殘垣斷壁中已長出了不少蓬蒿,更顯這里凄涼,有幾條野狗見有人來了,不知趣地發出幾聲嚎叫。空中幾條凌亂的電線將李長學的目光牽引到了一幢還算完整的舊平房。這似曾相識的平房,李長學很久以前來過,在三線時期,誰要是探親、出差回濱海市了,都會走訪一下戰友的家,帶去和帶走遙遠的問候,帶去和帶走咸疙頭、冬菜,柑桔……。李長學看著平房心中惆悵。
“孫美軒,孫美軒在家嗎?”趙子豹走到柵欄門口,大聲喊。
“來了,來了。”隨著熟悉的應聲,孫美軒走出門來。孫美軒雙臂上戴著套袖,腰上系著圍裙,背微微有點駝,眼睛里掛著點血絲,眼角已有魚尾紋,兩腮干癟嘴唇干裂,但她目光里卻含著堅定,嘴角仍帶著幾分剛毅。孫美軒見是趙子豹和李長學來了,顯然喜出望外,高興的眼角已有些濕潤。“來,來,哥倆快到屋里坐。”進屋,孫美軒一邊收拾一邊道:“也不知你們哥倆來,看我這屋里亂的,隨便坐,就坐床上吧。”孫美軒一時都不知說什么好。
李長學見她這屋里滿滿的,一張搭建的大床占去了一半的房間,地上一臺毛衣編織機又占去了一大塊地方,床上床下堆了了不少毛線及半成品手套。“孫美軒,你現在不上班。”他她雖好久沒見面了,但他她們之間沒有客套,沒有間隔,是一種自然的親近,就跟和親姐妹在一起是一樣的。
“上呀,我在紅旗機械廠三車間干檢驗。”孫美軒答。
“今天休息呀。”李長學問。
“沒有,廠里照顧我,讓我上早班。”孫美軒一邊說著,一邊洗刷杯子給他倆倒水。“喝杯白開水吧”李長學接水杯時見孫美軒的手指上包著包布,手背上凸著青筋,沒有一點女性纖手的柔潤,透顯著沉重生活的蒼桑。
“孫美軒你上班干檢驗,活不輕松,再回家干,你這身體吃不消的。”李長學透著關切。
“沒事的,感謝上帝,我的身體還行,沒什么大病。”孫美軒說著似乎還有意地伸了伸腰。
“唉,真是沒辦法。”趙子豹看著孫美軒的境況嘆氣。
“等把欠的賬還上了就好了。”孫美軒的語氣似乎并不沉重,但李長學、趙子豹卻感覺到一種沉沉的份量,感到了一位普通中華婦女的擔當。
“兒子呢,還沒回來。”趙子豹問。
“快了,這鐘點快到家了。”
李長學想問一些呂禹歌的情況,怕引孫美軒的傷心,話道嘴邊變成了,“兒子多大了。”
“上四年級了,十一歲了。”
“每天你不去接他。”
“窮人家的孩子沒那么嬌貴。”
“都十一歲了,我這當大爺的也沒給孩子買禮物,這二千元錢你拿著,看給孩子買點什么,你就替我做主了。”李長學暗暗摸遍了口袋,湊了二千元,遞給孫美軒。
“不用,我不要。你來看我,還惦記著我們娘倆,我就高興。”孫美軒說什么也不收。李長學和趙子豹二人強推了半天,孫美軒總算勉強收下了。這時孫美軒的兒子呂峽生回來了。呂峽生認識趙子豹進門就喊趙叔叔好。看著李長學有些陌生便喊叔叔好。
孫美軒道:“這是李大大。”兒子忙改口:“李大大好。”
“好。”李長學應著,見呂峽生帶著兩道杠,夸獎道:“峽生是中隊長,真棒,你擔任什么委員。”
“學習委員。”小峽生怯聲聲答道。
“好棒呀。”李長學聞聽一下子將呂峽生抱了起來在屋子里轉了兩圈,這殘垣中的小屋里頓時傳出了少有的笑聲。
趙子豹道:“我們家鄭麗娟說了,今晚請你們到我家吃飯。”
“那不對吧,已經到我這了,我沒山珍海味,但我的粗茶淡飯管你們飽還沒問題吧,再說我拿手的貼餑餑熬小魚,千層卷蘸醬,你們也很久沒吃過了呀。”孫美軒說。
“孫美軒求你了,就到我那去吧,咱就滿足一把鄭麗娟的善意吧。”趙子豹脾氣梗直,向來不求人的。孫美軒知道趙子豹的一片誠心,便也不好再推辭。李長學本沒有要到趙子豹家中做客的心理準備,但見已如此,也愿意幾位老朋友老戰又聚一聚。好在相距都不遠,他們便一起來到了趙子豹的家中。
“麗娟,你看誰來了。”
鄭麗娟見孫美軒娘倆,李長學來了,笑的合不攏嘴,道“你們來了,太好了,我太想你們了。”鄭麗娟一把將呂峽生摟在懷里,“瞧這小伙子多俊。”轉口又道“長學,聽說你當大老板了。”
“現在是十億人民十億商,遍地都是老板,除了楞子就剩板了。”李長學如此一說,把大家都逗笑了。“美娟,你將屋子拾掇得挺溫馨,真棒,你們搬到這里多久了。”李長學是又答又問。
“剛搬過來三個月。”鄭麗娟答著,女兒回來了。進門見到孫美軒道:“孫姑姑好。”見李長學有些陌生,鄭麗娟介紹道:“這是李大大。”
“李大大好。”
“好,你叫什么名字,上幾年級了。”
“我叫趙津津,上初一。”
“都上初一了,真好,真棒。”李長學想著自己的兒子上初二了,心里撩過一絲一家人不能團聚的悲涼。
鄭麗娟、孫美軒去廚房忙活飯菜,津津和峽生玩到了一塊,剩下李長學和趙子豹在感嘆,“想當初,咱們進機床廠,那咱可是正宗的產業工人,是響當當的領導階級,咱二級工41.7元在當時同齡人里,工資是最高的。”
“現在鄭麗娟做什么工作。”
“說來話長,我們剛回來,只有環衛局聯系好了能接受她掃馬路。鄭麗娟不愿意去,但得吃飯呀,沒辦法硬著頭皮也得去。后來環衛局有一個差事沒有人愿意干。就是收‘門前三包費’。”
“哦,收這種費用,是沒人愿意干。”
“大概是鄭麗娟的領導看鄭麗娟還算有嘴勁,就讓鄭麗娟干,咱沒有挑肥撿瘦的資本,只能領導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來出過門吃過苦的人適應能力就是強。別人去收費就是帶著包帶著收據,收不上來就算了,鄭麗娟去收費是帶著抹布,到了轄區的店、鋪、小企業就幫著人家做衛生。有一店老板在鄭麗娟剛去時也是說,這不合理收費我永遠不會交。鄭美娟連續在這家店給人家做了一星期的衛生,這家的老板實在沒法了,道,大姐你別來了,我服了,就算我付你的勞務費吧。奇跡發生了,到年底鄭麗娟竟破天荒地按時完成了收費任務。后來鄭美娟竟混成了事業編,一步登天了。”
“是啊,收費的活比起咱們住干打壘,挨毒蟲咬,跋泥濘,揮錘開山……算得了什么,沒吃過苦就不知道甜啊。三線建設練就的毅力讓咱們終生受益。”李長學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