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是挺全的，但是沒有蓋章”，李婧心里想著，于是扭頭對著小姑娘提示道：“你的資料沒蓋章，你在申報表上，把公章給蓋了，然后再給我。”

半晌，沒人回答李婧。

李婧從資料里抬起頭，扭頭一看，小姑娘在窗口外已經哭了起來。

“你怎么了？”縱然李婧心里有一匹草泥馬跑過，她還是平靜地問道。

小姑娘看一眼李婧，看一眼周圍的人，繼續不作聲，只管哭。

李婧有些手足無措，楊主任的“不能出現納服問題”，“不能出現納服問題”，余音繞梁。

“投訴就要被扣錢”，張主任的話在李婧腦子里回響。

這是上周五開會的時候，張主任在廳里開會的時候，著重強調，提醒眾人的。

“控制情緒，不能被投訴，好好說話。”李婧深呼一口氣，慢慢呼出。

她盡力維持自己的情緒，盡量展示自己的友好。

李婧又問了一遍，道：“你把章蓋了，就可以了，你哭什么啊？”

小姑娘這時候抽抽噎噎道：“我忘記帶公章了，我跑這么遠來，我好辛苦。我一想到就想哭。”

李婧心里一千萬只草泥馬跑過，對著小姑娘堅持自己的要求道：“不蓋公章不行，廳里對于申報業務是有要求的。不蓋章，就不能給你報稅。你在我這里哭也沒有用啊，我也決定不了。”

小姑娘繼續哭，李婧狠狠心把頭轉回去，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心里想著對策。

這時候，楊主任發現了這邊有異常，趕緊走了過來，問道：“小姑娘，怎么在這兒哭了起來？李婧，這是怎么回事？”

李婧轉過身子，面朝楊主任，解釋道：“她來報稅，沒帶公章，資料上也沒蓋章。我也沒說什么，她就哭了。”

楊主任看看李婧，又看看小姑娘，想了想，她對小姑娘道：“沒有蓋章，是辦不了，你拿回去蓋章拿過來吧，這不是還有半天嗎？”

楊主任說完就離開了李婧的窗口。

小姑娘見磨不過李婧了，楊主任說話的架勢一看就是領導，小姑娘又坐著哭了一會兒，臨近中午十二點，她才擦了擦眼角，起身離開窗口的位置。

這時候，一直觀察情況的隔了兩個窗口的小林哥走了過來，悄悄地用兩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對李婧說：“蓋章是必要的，要不被坑了誰都說不清楚了。”

看到李婧的眼神里透出疑惑，小林哥答疑解惑道：“有一次有個會計，離職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企業，跑到星獅路辦事大廳，硬是要報稅，讓企業多交了好幾萬的稅款呢。后來這個企業不承認有那么多應稅收入，要退稅。咱們單位查了起來，領導說是要仔細查清楚，看是怎么一回事？還想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呢。”

李婧聽到這里，嘴都張大了，道：“這會計也太狠了吧？”

小林哥點點頭，道：“是啊！可不是這么說嗎？”

李婧問道：“報稅的同事被處理了嗎？”

小林哥搖搖頭，繼續道：“幸好當時會計交過來給咱們的資料蓋著公章，要是沒蓋章，咱們說都說不清了。”

末了，小林哥補充一句，道：“你說蓋章重要不？”

李婧重重點頭，道：“重要！”

小林哥語氣略帶指導意味地道：“在咱們單位工作，有時候風險很大。像咱們在辦事大廳工作，涉及到稅款，更要謹慎。”

李婧邊點頭，邊對著小林哥道：“謝謝小林哥，我知道了。”

王姐是李婧名義上的師傅，但是卻遠遠沒有小林哥這么給力。

這位隔壁窗口的大兩歲的小前輩，看到工作中有時候碰到問題束手無策的小姑娘，終于忍不住出口指點。

小林哥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繼續辦理業務。他心里想著，“誰不是從新人變成老人，自己走過的彎路，也不一定就要讓別人也走一遍。”

中午到了，小袁熱情地招呼李婧一起吃午飯。

小袁看起來很輕松，沒被工作折磨夠的樣子。

她的崗位是賣發票，雖然來的人也不少，但是比起李婧她們這些申報崗位的同事們來說，還是輕松多了。

買發票的人多與少，跟征期不征期沒多大關系，跟是不是年底才有關系。

小袁高高興興挽著累得夠嗆的李婧，道：“中午吃好一點，給你補補，你看你累的都無精打采了。”

李婧一聽來了精神，問道：“吃什么好吃的？”

小袁道：“哈哈，給你點一份兒鱈魚塊，我吃一塊，其他都歸你，夠意思吧？”

李婧笑道：“都說吃啥補啥，你說鱈魚塊能補啥？”

兩人笑笑鬧鬧地到了附近商場里的美食街。

看到美食街進門口處，有一家果汁飲品店。

小林和小古正在買碎碎冰，李婧和小袁也走了過去。

小古手上端了一杯打包好的奶茶，看見兩人，點了點頭。

小林正從服務員手上接過兩杯碎碎冰，一杯轉手遞給小古，道：“你自己拿著，待會咱們喝了回去。”

一抬頭，看見小袁和李婧，小林比小古熱情多了，道：“你們也喝碎碎冰嗎？今天辛苦了，我請你們喝。”

小袁高興道：“哇噻，好啊，小林哥土豪啊！”

李婧不好意思道：“哪用小林哥請客，再說，我還得感謝小林哥呢，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小林堅持請客，道：“不差你們這兩杯，你看那邊，他們幾個人的都是我請客的。”

李婧和小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苑姐她們幾個年輕人都坐在那兒，眼巴巴等著奶茶和碎碎冰這些飲品呢。

原來今天是小林過生日，大家伙兒起哄要他請客喝一杯。

李婧她們也湊個熱鬧，于是她就順勢點了杯橙汁，小袁點了杯芒果汁。

兩人買了菜，也一塊兒坐在大家伙兒一桌，大家一起吃了午飯。

下午三點多，上午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來了。

小姑娘下午倒是沒哭，見到李婧先客客氣氣打了個招呼：“您好，上午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一邊在柜臺前的椅子上坐下，一邊繼續解釋道：“剛跳槽到這個單位，總是干什么都干不好。早上出門被領導罵了，心里委屈。看到上午辦不成，怕回去又挨罵。一沒忍住，就在您這兒哭起來了。”

然后把準備好的資料遞給李婧。

李婧接過資料，抬起頭認真地看看小姑娘，道：“沒事。你中午回去又被罵了嗎？”

小姑娘靦腆的笑了笑，說道：“沒有。”

李婧道：“那就好。”

下午小姑娘準備的資料都蓋好了公章，李婧熟練地給小姑娘辦好了。

留存好資料，遞給小姑娘一份蓋了受理章的資料。

李婧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小姑娘不住地感謝道：“這么快就辦好了，太感謝您了。”

小姑娘歡快地走了。

李婧默默想，“小姑娘的世界這么簡單嗎？委屈就哭，高興就笑。我怎么沒有這個時候？”

她嘆一口氣，“其實我還挺羨慕她的，至少情緒可以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