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這么等啊等，等到了云溪救起了時閔，等到他們二人跪在自己面前，請自己充當親長，為二人做主，為二人主婚......

那時，他也是心疼著孩子的，可看著那兩個柔情蜜意的人，看著在大家面前一向都是溫溫柔柔，從不大聲說話的云溪，在時閔面前，居然也會發脾氣，會甩臉色。

而那個俊朗的不似凡間公子的后生，居然也會誠心誠意地更在她后邊討饒，一心一意地哄著她，無論他們吵架的起因究竟是哪個的錯......

他便知道了，他們兩個人，才是最合適的。

然后，他便應了做二人的主婚人，也聽從了程青彥母親的主意，在二人大婚期間，聯合著他們，將那孩子支出去了。

他總以為，這是為他好......

他一直都在盡力為每個人好，可為什么最終，卻是所有的人都傷了呢？

這一個曾經最是尊敬他的孩子，如今，用這樣憎惡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最憐惜的孩子——云溪，也死于自己的糊涂之下.....

自己最為欣賞的后生，那個他一心以為會好好照顧云溪的時閔，居然要拿整個村子為他的妻子陪葬......

滿是褶皺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手中的拐杖，可即使在用力抓著手中的東西，身子還是不免地有些顫抖……

姬瑤搖頭，起身，將人扶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尊老這事兒還是應該做一做的。

而他，也任由著自己被她擺弄過去，只落座的瞬間，終于還是沒有憋住，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處落下.....

“是我......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

老人的哀嚎，是隱忍的，是克制的，可也是聽著最令人揪心的。

這一下，連姬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這么看下來，這位現在看起來哭得最為可憐的老人，也確實是始作俑者之一......

可她總覺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不舒服，連站也站不穩了……

仿若無事地靠上了一根柱子，語氣生硬：“行了，老頭兒，接著說吧。你后來怎么就認定了那衛云溪姑娘是個妖怪了呢？“

原來，在程青彥對他說了自己的懷疑過后，他當時面上是不信的，可心底也是有著擔心的，那個時候，他當然知道程青彥有污蔑那兩夫妻的嫌疑。

由愛生恨嘛，他不是不懂。

可他還是得去看的，畢竟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我記得那一日，正是十四的晚上，我獨自去看她，還沒有走了多遠，便見著了紫云觀的紫云道長，他我自是熟悉的，他見著我便說里邊兒妖氣沖天，來看看。他確實是有本事的，他先前的那位師傅，據說是青葉道長的同門師兄。”

姬瑤便將目光看向了青葉。

他也是一驚，后便連忙擺手，苦笑：“你們可別這樣看老道。老道是有一個師兄，可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經在與一個大妖相斗的過程中，與之同歸于盡了，這些年，在外邊兒自稱我的同門師兄弟、徒子徒孫們的，可是不少呢！”

說著最后一句的時候，是完全盯著姬瑤說得。

她自是臉皮厚的當做什么也沒有聽見。

本以為村長會十分生氣，最不濟也得擺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但姬瑤看過去，卻只見著了他一臉的平靜。

“今日，聽青彥親口說，時閔是妖的時候，聽他說，想要我們這一村子的人性命的，是時閔后，我便有了猜測。

他沒有死，又做出這樣的事情，想來，便是為了報復了，報復我們殺了他的妻子。雖然他是個妖怪，但我自認，對他的品行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這么做，便只能是我們錯了，而我們錯了，便是當時的紫云道長錯了，那么，他自然是個欺世盜名的人，而我們，也是妄殺了人......“

有時候，看的太清楚有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說，他看人看事是真的有幾分本事的。

看著這個臉上淚痕未干，分明比里正小了十多歲，這幾天卻是仿佛加速了衰老，現如今看起來，臉色比里正還要蒼老的人，姬瑤心底不免起了幾分同情。

遙想他當日里對自己的“和盤托出”，那時候，他應當也已經察覺了什么吧，可那時候，即使冒著自己可能不能為他們解決麻煩的危險，卻還是對著村子里的每一個人都處處維護......

“我跟著紫云便徑直來到了云溪的屋旁，在外站著，直到里面的燈全部熄下，很快，卻又看見了屋子某些東西開始發亮，紫云對指著里邊發光的東西對我說，看到了嗎？那便是妖。”

于是，他們便又在星月的照耀下，離開了......

”然后，第二日，你們便帶著一幫子的人去了，那道士先讓她沒了還手之力，接著，你們這一群普通人，便幫著將人投到了枯井里，那道士又在里邊布上種種法器，然后，她就成功的，被你們害死了。“

姬瑤淡淡道。

“......是......“

村長的目光虛無，過了好久，還是吐出了這么一個字。

青葉在后邊兒搖頭。

后來來的事，便輕易可以想見了。

村長為了他們這個村子里邊的人好，為了不讓流言紛擾，便將這件事只封存在了這個并不起眼的小村子中。

那么，那發光的東西，難道是.......懷孕？

可惜啊，可惜......

他朝姬瑤看過去，卻見著往日里邊頗有些活潑的姑娘，這會兒只是有些發愣地在盯著地上已經很久沒有開口的人看。

心下嘆氣：她這樣的人，不知以后，又會走到怎么樣的地步呢？

程氏族長反應了很久，才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站在程青彥的更前，顫抖著：“所以，我們村子的今日之禍，全都是因為你的一己私欲帶來的？”

“不是我......不是我......“

他呢喃著。

“是因為村長，是他，是他殺了云溪......若不是他殺了云溪，他殺得若是是那個妖怪......“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

直到那處肌膚上的疼痛感傳遞到他心上，他才不敢置信的捂住那里，抬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