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歡便下意識地把自己卷起來。

他想了想。

伸出手，輕輕扒拉開蓋在她身上的錦被，孩子單薄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底，他一手穿過她柔軟的發絲，一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

將她輕輕抱了起來。

這一刻，心里浮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孩子的身體香香軟軟，又單薄輕盈。

就像是，養了一只貓一樣。

北以蓮抿了抿唇，長睫微垂，擋下眸中意味不明的光。

他是北以蓮，是屠她全家的惡人。

不知道楚歡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是一副什么樣的神情。

這亡國公主，怕是還沉浸在夢里。

北以蓮凝視著孩子安靜乖巧的睡顏——他想看見，當夢境破碎時，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驚愕？痛苦？難以置信？

還會不會對他展露孺慕之情？

北以蓮幫她壓了壓被角。

等她身體好過來的時候，就打碎她的夢境吧。

像那時一樣，踏碎她的山河，覆滅她的盛世。

……

云歡做了一個夢。

九歲孩子體態輕盈，身穿紅色錦袍，于天地間自由玩耍，嬉戲打鬧。

那是楚歡。

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臉上綻放著天真嬌媚的笑容。

她閉上眼時，臉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她睜開眼時，眼前是百花齊放的花園，清風帶著花香從她面上拂過，眼底是被景色渲染的花色。

可當她再閉上眼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楚歡記得那天宮內很吵，吵得小公主睡不著覺，氣呼呼地從床上跳了下去。

還沒等她打開門，門外突然沖進一個婢女。

她面帶懼色，白色衣袍上帶著鮮血。

楚歡認得她，是自己的玩伴。

“小翠……”

楚歡上前一步，下一瞬卻被小翠捂住口。

“公主，不要說話，千萬不要說話……”

小翠的臉上滿是淚水，手上的血污沾到了她的臉上。

她被抱著鉆入床底。

楚歡睜大眼睛，心想——

這大概，就是地獄吧。

后來楚歡快要暈倒了。

濃烈的血腥味環繞在她的周身，小翠死了。

被人用劍刺死了，死之前卻還用身體護著她，六神無主地說到，“小公主，我的小公主……阿歡，你一定要長大啊……”

楚歡睜大眼睛。

發生的一系列事刺激著她的神經。

轉眼之間，社稷覆滅，家破人亡。

那天發生了很多事很多事。

小公主的腦子一片混亂，眼前的場景扭曲猙獰，猩紅刺痛她的雙目，腦中圖存的，只有那漂亮美麗的花園。

頭好疼，好疼……

鮮血順著刀鋒低落。

楚歡睜大眼睛，直到眼角發疼。溫熱鮮血濺在她的臉上。

這里怎么會是地獄呢？

這里，是天堂啊。

……

云歡挺過去了。

沒人跟她提起，是太醫最后拉了她一把。

但是大病初愈之后，云歡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弱了下來。

通俗講，是落了病根。

走幾步喘口氣，吹點冷風都要咳嗽。

無奈，云歡只好慢慢養身子。

蓮王府這點東西倒不會小氣，補品每天都在送，讓云歡一度覺得自己這個九歲的孩子已經活成了九十歲的老奶奶。